云常儿带着念明心来到青州领域,猛然减速,并在念明心接手后,抽走灌注在飞舟的力量。
念明心不可思议地感受着速度之间的差距,看了云常儿两眼,忽而问:“你飞仙仙界、拥有这等功力,可是花了极长时间?”
云常儿背着手站在舟前,闻言掐指算了算:“若算上四门不曾闻名之前,算上九转重生、功体尽废重修、舍弃寿元重修,以及此番换躯重修的时间的话……”
她又将手背回去,轻描淡写道:“至少五千年了吧。”
念明心:“……”
五千年……
而且是不断重修重修再重修,才有的五千年……
她脑神经抽抽,情不自禁评价道:“门主的气运似乎不大……”
云常儿淡淡一笑,无所谓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念明心默然:在凡界,许多修士向往四名门,通常是因其名气够大、资源够丰富,还象征着顶尖的实力与深受敬仰的位置。
大抵没有多少人,会去思考这背后究竟需要付出什么,牺牲什么,承受什么。
她讶然之余,情不自禁地问:“值得么?”
若说其他人便算了,但面前这位,经历了如此多的劫难,如今却落得个被同伴、被徒儿算计欺压,被世人遗忘的下场……
值得么?
会后悔当初的一切奉献么?
念明心设身处地地将自己置换到那样的位置、那样的遭遇,至少以她自己来看,她或许会怨,会悲,甚至会恨吧。
然而云常儿透过飞舟往外眺望,看着这片峥嵘的凡间,淡然摇头:“值不值得,已经做了,追究又有何用?”
“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人嘛,目光总要向前,总要敢于打破桎梏,才能够往前迈步,不是么?”
念明心慨然:看得真淡。
可是她一路做的一切、展现出来的态度,又分明咄咄逼人、刀刀见血。
念明心也跟着摇了摇头:或许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
不追究过往,也不松手未来。不自我桎梏,也绝不隐忍低头。
这种能将一切分得明明白白,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的是……
不愧修炼了五千年的人。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恍惚中回到尚真派,便操纵飞舟落到御心峰。
云常儿一落地,便对念明心道:“掌门人,我需要离开一趟,算是向你报备了。”
念明心诧异,下意识问:“去哪里?”
想想觉得不妥,又改口:“你‘报备’的地点,在哪里?”
云常儿道:“舒家大院附近的君氏商铺,去购置符纸道具。”
但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是会‘故友’。放心,我非是前往破阵。”
被说中心事的念明心尴尬了一下,很快摆手道:“那你去吧……”
她是相信了云门这段历史不错,但也没办法说马上就站在对方的立场,毫无顾忌地看着对方带人破阵。
再说若他们公然破阵,其实对不知情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风险,她心猜他们或许不会这么做。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么其余的事情,她也管不了许多,因此只能放行。
云常儿知她在想些什么,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云常儿前脚离开,时允大长老后脚就到:“明心?”
她走到念明心身侧,看着云常儿的背影:“那不是云常娃娃?怎么在这里?”
念明心自从得知云常儿的身份后,对“娃娃”这个称呼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她看了看时允大长老,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问问她看法。
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对方愿意坦白,绝对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不管双方的立场最后如何,她也不该将此事透露给第三者知情,除非对方也愿意。
所以她对时允长老道:“先前曦和门主来访,遇到云……弟子,与云弟子有了些不愉快的对话。”
“云弟子当时过于直白,并未顾及曦和门主的脸面,徒儿便在事后将她喊来,告诫了几句。”
时允长老不曾多想,闻言沉吟一声,叹道:“这娃娃还是这么直性子啊。”
念明心应付了几句,又说云常儿方才申请出门购置物品,被她准许了,时允长老也还是没有疑心,与念明心讨论没一会儿,便就问到曦和门主来访的事情。
念明心立马正色起来,将当时的一些事情有选择性地说出,旋即告知长老自己的推断。
时允长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另一个名门,登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与念明心细细探讨。
…………
云常儿离开宗门后,独自一人往君无忧的店铺走。
到达那里,君无忧亲自将她带到内室,通过里面的侧门,来到一条小巷口,又从小巷口来到一个茶馆的后门。
这茶馆是君无忧新开的,请了专人来运营。平素她会请合作的大客户来此喝茶,有时闲来无事,自己也会到这里,一坐便是一整日。
她才从后门步入茶馆,刚好路过的茶馆小掌柜便对她恭恭敬敬道:“君老板来了?”
君无忧摆摆手,让掌柜忙活去,带着云常儿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前。
这时,云常儿也对她打了个手势,是让她不必跟着进入露脸的意思。
君无忧心领神会,拍了拍她肩膀,眼神提醒她小心,便下楼去了。
云常儿等君无忧消失在楼道,才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间有小露台,还有视野极好的镂空雕花大木窗的雅阁。
雅阁一面是一张圆木大饭桌,另一面屏风间隔的背后,还有一套功夫茶桌,桌上香茗正热,青烟渺渺,氤氲出一室的茶香。
云常儿看了一眼临窗而立的人,反手关门。
在窗前站得笔挺的男子闻声,头也不回道:“让我在此处等你,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你这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云常儿走到饭桌旁的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坐。”
玉羲和回头,看到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又止不住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