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都来了,看一眼人家的阵源,又调头便走,无疑更为可疑。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进去一趟。
整理好表情,迈步入门。内中尽是由各种头骨所造的头骨火灯,在不大的骨屋之中,火光摇曳,壁上光影幢幢。
这地方虽小,却样样齐全。
此时基本无人,那位正倚着长柜台染蔻丹的贵气女子,便显得尤为显眼。
而那女子也同时看到了紫茵。
手上涂抹的动作未停,细长上挑的丹凤眼直直盯着紫茵:“哟~好公子,来饮酒么?”
声音酥,麻无比,姿态软若无骨,却都不令人觉得粘腻。
紫茵看了一眼她的手,再顺着抬头,看她那身修为,最后微微一笑:“是。”
走过去,见靠近柜台的地方便放置了数把长脚的木椅,随手拉了一把,放到女掌柜面前:“可以坐在此处么?”
掌柜自紫茵入门,眼睛视线便未有离开她半分。
此时闻言,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脸:“你是来这里的客官中,第一位如此从容的人。”
紫茵看了一眼四周:“是我忽略了什么?这四处难道有不寻常之处?”
掌柜道:“门外的骷髅火,不算不寻常么?”
紫茵从容道:“造型确实别致,但应不至于为此震惊许久吧。”
掌柜又道:“以你的修为,应也不至于只看出造型别致吧?”
紫茵猛然抬眸,直勾勾盯着掌柜——
方才看她修为,分明在自己之下,并且气息与门外魔元气息也非一致。
门外的魔元经过阵法隐藏,普通修行者绝对无法看出其蹊跷,能看出其蹊跷者,修为一定不简单。而能看出谁能看出其蹊跷者,则更不简单。
所以这掌柜隐藏修为了?
还是在讹人?
若能在自己面前隐藏实力,实力便必定在自己之上。如此修为的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当酒馆掌柜?
紫茵心绪急转,面上却平静如初:“否则还有更不同的地方?”
女掌柜半笑不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扬起更灿烂的笑脸,一副玩笑结束的模样:“哎呀,看来又是一位憨公子。”
抬起修长的手,吹吹指尖如血般殷红的蔻丹。
“不逗你了。喝酒亦或谈心?你这打扮……莫不是遥远山旮旯那来的吧?本店虽小,却只卖好酒,这价钱么,不算天价,却也不大便宜。”
紫茵看向她身后陈列酒坛的酒格子,最后被一个通体透明、内装青翠液体的小酒坛吸引目光。
向那边抬抬下巴:“那酒……”
女掌柜往回看了一眼,又讶异地回头:“竹叶青。你倒是眼光刁钻。”
此乃一种以竹叶青蛇毒特别调制的清酒,本有剧毒,但被一种同样名为竹叶青的稀有灵草中和毒性,最后变成清冽甘香的好酒。
“此酒,普通人轻易不敢尝试。”女掌柜一边介绍此酒的特殊,一边提醒道。
紫茵却觉有些恍惚:她们门主曾经独爱此酒,那时此酒难遇,她们便专门请了一位顶级的酿酒师,专酿此酒,供整个云门享用。
那时云门初建,门人个个满腔热血,一边为云门奔波,一边潇洒快意,四处玩荡。
门主那时起便很稳重,但性子之中又还有些潇洒。门人如此放纵,她也不会多管,还时常与她们混到一起,享尽世间美味佳肴、琼浆玉露。
与她们一起的,还有紫茵门主、曦和门主,以及只看不吃也乐呵呵的圣宗门主。
那时的四门,人人都还保持着那份热血、那颗初心、那样年轻。
紫茵眼角忽而有些湿润。
她的异样被女掌柜看在眼里,一副诧异模样道:“小公子,你怎生一副睹物思人的样子?”
紫茵立马回神,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想起往事罢了。”
“往事?”女掌柜又看了一眼竹叶青的酒坛,“尝过?”
“要说此酒难酿,受众同样不多,一般酒家不会有这样的酒,甚至不认识这样的酒。”
紫茵心说云门见识过的稀奇玩意儿多着呢,脱口而出:“我的——”
说到一般猛然顿住:险些要说门主了。
女掌柜却忽而满脸八卦样,纤长的身子前倾,隔着柜台靠近她:“你的——什么?”
紫茵抿了抿唇,想到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咬牙道:“我……娘子。”
“我家娘子十分喜爱此酒,尝过一次,便再也不碰其他酒了,今日一见,自然有些想念。”
不料女掌柜长眉一挑,一脸的震惊与不思议。
半晌,她拖着长长的尾调:“你的——娘子?”
直起身来,风,情,万种地倚着柜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紫茵:“你真有娘子啊~?”
紫茵莫名感觉她的语气带着揶揄,并且是一种看破不说破的揶揄。
便又一想,“如实”改口:“我俩尚未成亲,不过,她是我今生认定的女人,喊她娘子也不为过。”
她直觉现下的氛围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她不愿往下深谈,以免暴露事实。
便顺势摆出一副心痛欲绝、愤恨无比的模样,怒拍一掌桌子,进入主题:“可惜我娘子数个月前,在我闭关修行的时候,竟然被贼人所害!”
“不瞒这位掌柜,我此番前来,不为别的,正是想托掌柜为我引荐,让我能够一查娘子惨死的真相。”
女掌柜见她忽然激动起来,仿佛有些不适应。
不过很快,她眯起双眼,语气也变了:“是谁让你来找我?”
紫茵一听便知:果真是此人。
人也随之“冷静”下来:“一位叫做王老五的男子。”
掌柜又问:“你俩如何相识?”
紫茵道:“路过纳贤大会之地,本想看看便走,却听闻众人议论傀儡者与复仇者一事。”
“再一细听,又了解到某个能够替人搜集信息的组织。”
“我如今正需要这样的信息渠道,便上前细问,最后一位叫做王老五的男子,建议我来此处寻酒馆的掌柜——是你吧?”
女掌柜听罢,“呵呵”两声,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