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新衣服,怀揣吵架获胜的畅快心情,下午的阳光都变得可爱了几分。
终于解决了换洗常服的问题,肇起兴仍旧没有赶去上课。
根据从少泽与小九那边得到的信息,肇起兴自觉今天出现在教室会是一个很不恰当的时机。
自作聪明地选择了暂避锋芒的肇起兴,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既答应了海潮教习要将碗刷完,便绝不能失约。
完全恢复健康的肇起兴脚下又加了几分力,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急切想要履行诺言,还是说不想在公共空间过多的逗留。
肇起兴还没意识到,自己搞行为艺术的照片,早就已经传遍了学校所有人的万里遥。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谨慎隐藏行迹,也无法改变他已打破学校建校以来,最快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的时间记录。
上一个记录的保持着,还是一名在年度竞技会上斩获多项冠军的强力学长。
刚来到学校三天,中间还昏迷了一昼夜肇起兴,显然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人也极难超越的时间记录。
路上无话,让肇起兴一路都提着的心总算没有再受惊吓。
当他回到小饭堂的时候,发现海潮正在洗碗。
海潮洗碗的特色工艺与海潮这人一样,都能随时给予肇起兴强大的压迫感。
无论是大盆中堆叠得井井有条的碗碟,还是沥水篮里好像是花团一般紧凑摆放的杯盘,都透出一种好似等候检阅的仪仗队一般的气势。
这难道就是……
肇起兴努力在心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却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熟能生巧罢了!”海潮的声音惊醒了没见过世面的肇起兴,“你不是去上课了吗?又跑回来干什么?是被同学取笑了,还是被教习赶出来了?”
肇起兴没有答话,快速翻卷着自己全新的常服袖子,努力挤到海潮身边想要参与洗碗工作。
靠近之后才发现,海潮将大盆架在了洗碗池上面,还没有灶台高的肇起兴,根本就触碰不到大盆。
茫然举起双手的肇起兴,在尴尬之余,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像也有点不妥。
那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像是闹着要抱抱的小宝宝。
再加上无论从年纪还是身材上对比,肇起兴之于海潮都还算是个小宝宝。这种动作被解读为要抱抱,简直不能再合理。就是出现在眼下这个场合,还是让肇起兴尴尬得突生用脚趾扣地的念头。
尴尬地缩回手,顺便倒退两步拉开距离。进退两难的肇起兴,除了尴尬地搓着小手,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也许是注意到了肇起兴的尴尬,海潮摊手摘下墙面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手,随即弯腰不知从哪里抓出来一个矮凳。
将矮凳在操作台前摆正位置,海潮向着肇起兴招了招手。
肇起兴乍着两条袖口高高挽起的胳膊,一点一点向海潮靠近过去。
海潮完全没有顾及肇起兴行为之中透露出的那种仍然不是很信任她的感觉,上前一步一把就抱起了肇起兴。
肇起兴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海潮强行移动到了矮凳上面站着。
有了矮凳的加持,肇起兴至少能探身够到操作台上的大盆与沥水篮。
没有时间给肇起兴过多的胡思乱想,当他本能地把手伸进泡着餐具的水中时,海潮的那好听的声音同时响起。
“做人做事都要有与之相符的一定之规,符合规矩会让做事情时变得简单顺利,更会在做人时有礼有节。”
“如果违反了规矩,事情要变得混乱难办,人也会变得尴尬失仪。”
“所以,在小饭堂我要教你的第一课就是:作为学员你可以做不到尊师重道,一定要做到遵规守矩。”
肇起兴一面抓起一只碗洗着,一面听着海潮的话。听到“遵规守矩”时,还暗自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与尊师重道的异同。
见到肇起兴若有所思的样子,海潮继续说教。
“打扫有打扫的规矩,收拾有收拾的规矩,帮厨与洗碗自然也有帮厨、洗碗的规矩。”
“收桌时,首先要将勺筷与碗碟分开,再将残余的食物和汤水集中收集到碗中。如此做,在之后清洗时,自不必再用潮湿的双手将餐具逐个单独倾倒一次,减少失手打翻餐具的可能”
“碗碟堆叠时要盘在下碗在上,按照尺寸从大到小从下到上依次摆放,放入盆中时,摞好的碗碟与提前分出的勺筷要分两边摆放。如此做,既能使盆中多容纳一些餐具,又可以减少餐具之间得磕碰。”
“做好了这些,到洗碗的时候,则需要先将勺筷清洗干净铺在沥水篮最下面。杯盘这边则由口径小的杯碗开始清洗,逐渐清洗至口径大盘碟。”
“以这个顺序放入沥水篮的餐具,在之后取出时才不会经常发生碰撞,避免将餐具撞坏。”
肇起兴顾不上仔细分析这些所谓的“规矩”是不是真的如海潮说得那么管用,他心中的规矩颇为简单直接,就是给谁干活,就按谁的规矩办事。
以他不多的生活阅历判断,这样做既可以少费心思,更可以少些麻烦。
强行记下海潮对帮厨工作的细致要求,肇起兴更是颇有天赋的开始机械性地执行这些规定。
工作快速开展之余,也不知道是不是熟能生巧,他也渐渐开始觉得遵守这些规矩对工作自有一定帮助。
至少在洗碗这个工作上面,便利之处是非常显而易见,可以轻易提升肇起兴这个外行人的清洁效率与收纳技能。
看着肇起兴的渐入佳境,海潮并没有急于传授帮厨工作中其它工种的技巧,仍旧对规矩继续进行着宣扬。
“说百遍不如做一遍,亲身的体会更加让人记忆深刻。”
“此刻你已经体会到了按规矩做事收获的便利,再加上之前你不按规矩穿衣遭遇的尴尬,想必你对遵守规矩与违反规矩都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与体会。”
海潮说到这里,肇起兴原本打定死记硬背加机械化执行的坚定内心再次升起波澜。
什么是我不遵守穿衣规矩?明明是你亲手把我剥成了煮鸡蛋,还强迫我进行行为艺术好不好!
此刻人在屋檐下,肇起兴也不得不低头。这些话也只能是暗中腹诽,不敢真的当面直斥。
毕竟,早上吃得再多,中午一顿不吃还将就,晚上若是再没有饭吃,怕不是要饿得睡不着觉。
见肇起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海潮也显得很是满意。
又观察了一会儿肇起兴的操作后,海潮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开口道:“我有点乏了,你洗好碗之后,将沥干的碗碟收到橱柜里面就算完成工作。等临近晚饭的时间,我再教你做饭的规矩。”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海潮也缓步离开了厨房,进到了之前给肇起兴剥煮鸡蛋的那个小屋子。
虽然失去了海潮的监督,肇起兴还是为了能正常吃到晚饭而努力执行着海潮关于洗碗的规矩。
在实际操作之中,肇起兴还发现,按照海潮的规矩洗碗,在将沥干水的餐具放回碗橱的时候,也能更方便的按大小号堆叠与摆放餐具,节省掉反复挑拣排序的时间。
这或许能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很快就完成了洗碗的工作,肇起兴本想去小屋告知海潮一声。
走到了厨房与小屋之间的门口,肇起兴又犹豫起来。
回想了一下海潮走时那慵懒的语气与伸懒腰的动作,肇起兴忽然觉得打扰海潮休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更何况,之前就是帮忙治疗一下,就差一点要玩死肇起兴。万一进去之后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肇起兴怕自己会遭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自此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搞搞行为艺术最多是社会性死亡一次,这种事肇起兴经验丰富,知道死着死着早晚会习惯下来。
如果真的失去了活着的勇气,那带来的将是肉体上的死亡。对于仍旧是凡人之身的肇起兴来说,肉体上死亡意味着失去一切所能拥有的,是再也没有机会查清衍神族覆灭的真相,是再也不能报身上的血海深仇。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个都是肇起兴努力活下去得支柱,更是目前的肇起兴死也不想放弃的事情。
怕死的人就不要作死,这可能不是规矩,但一定是适用的道理。
肇起兴按捺下伸手掀起眼前的门帘的冲动,轻手轻脚地又退回了厨房。
哪成想,刚刚退回操作台旁边的肇起兴,立刻就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惊得差一点蹦到操作台上面。
警报声响起的同时,肇起兴犹豫再三依然没敢掀开的门帘自里面被一把扬起。
一道黑光从肇起兴身边流动而过,肇起兴知道那是海潮使用能力在赶路。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判断出,警报代表的规矩自然是召集所有有生力量,以便对抗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异常事情。
闲着没事试试警报这种行为,在肇起兴不长的人生之中,暂时还没有遇到过。
不过也无所谓,应对警报的召唤这种事,对身为凡人的肇起兴来说一样很遥远。不管是多么简单的异常事件,能用的上警报传信的,都不是肇起兴能掺和得了的。
这么想着,肇起兴就想趁着门帘还没完全落下,钻进里面的小屋休息一下。
还没有实际动作,刚刚流过身边的黑光快速流回,海潮曲臂一揽,将肇起兴的脑袋夹在咯吱窝下面,不由分说地带走了这个想要偷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