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街面上的混混和偷儿,常年违法乱纪,难免就有失手被擒的时候。
鉴于他们犯得事基本都不大,这种时候一般都不用经过骥图驿专门去捕,让人病圄出点当值的吏员,带回去关几天再放出来以示惩戒即可。
所以,温老大手下这些人,包括温老大自己都对蒲大人颇为忌惮。
这种忌惮是来自于身体上的条件反射,与蒲大人究竟是不是大人,有没有修为,其实关系不算大。
当然,这是种忌惮得是在相安无事,或者刚刚接触上的时候。
一旦蒲大人的行为涉及到比关他们几天更严重的领域,这些平日里混吃等死的人,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不敢反抗。
特别是原本就是想借着强占水果摊,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温老大,虽然有可能得罪他口中的蒲大人,却也不敢随便退缩。
只见温老大连连摇手,对着蒲大人解释道:“误会,真的是误会。
其实我们是想来跟老板娘谈入股的事,您也知道,老板娘一个女人还带个孩子,在这街上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太方便。
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常年混迹街面的,我可以帮老板娘打开更多销路,到时候也免得老板娘这么操劳憔悴。
我这点小心思,用时兴的话说,应该就叫双赢……”
温老大不提这段,蒲大人还端着官架子。见温老大说是想要入股,蒲大人越听越觉得前者是要连水果店带着这一对孤儿寡母全都收入囊中。
冷哼一声打断温老大的话,蒲大人十分不悦地说道:“你们这像是在谈入股的事吗?我看还是先抓回去再说吧!”
见自家头儿都发话了,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人病圄吏员齐齐上前一步,原本只是街头冲突的现场,立即就上升出了一种军阵对抗的感觉。
温老大虽然是修士,也被这种事情走向迫得连连后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温溪带着的混混们原本想向身体隐蔽处摸去的手,也在面对人病圄吏员时显得很是迟疑,犹豫着不敢随便向前。
恰在此时,街道边的房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毕竟是蜃楼城,氐人国为数不多几个有王法的地方。
你们一个是城主的高足,却带着一帮算命的学徒过来围攻合法商人。另一个是人病圄的胥吏,却在职责外调动吏员大张旗鼓地上街抓人。
这事情闹起来,就算是城主魏魑亲至,怕也是也保不住你们两个。”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房顶上立着一个黑衣中年人。
那中年人大白天里穿着一身夜行衣一般的黑色劲装,看不出究竟穿了几重袍服,更看不到领口与袖口的纹样。
比起衣服与刚刚的言语更加吸引人的是,那人背后背着一把宝光十足的长刀,就算是大白天被阳光一晃,也是一阵璀璨的光芒。
这样看来,似乎这人白天还特意穿着夜行衣的理由就有些不言自明了。
肇起兴眯起眼睛打量这个自带背光效果的黑衣人,轻易就认出对方是他曾经见过的人——温溪的二叔温涸。
看来这一家人今天算是整整齐齐了。
只不过这一家有看不出修为的修士,有脾气暴躁的小混子,还有高来高去却偏偏开口闭口规矩律法的二叔。
怎么看,后面的事处理起来都有一定的困难啊。
仿佛是注意到了肇起兴打量的目光,温涸对着肇起兴说道:“怎么,城主的高足现在就开始考虑怎么让我消失了?
我告诉你,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你是城主的高足,我们确实不敢把你怎么样。但你若一意孤行,也别怪我们告到城主府,逼迫城主亲自现身给个说法。”
肇起兴眉头蹙起,心知他的身份再次被人利用,如果继续被温涸牵着鼻子走,今天这事无论怎么了结,最后恐怕都得魏魑出面才能摆平。
虽然说现在凡人界依然流行拼爹,可肇起兴这次真没打算主动拼爹。这温涸全然不按套路拼爹,不光让肇起兴被动陷入拼爹,还似乎因为有个好爹变得更被动起来。
师傅啊,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次再来给徒儿擦屁股时,希望您老人家心情能舒畅一些,不要被气死啊。
心里默默祝祷了一下,肇起兴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就见肇起兴嘿嘿一笑,开口对温涸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来入股的。”
说着话,肇起兴还连连对一旁的蒲大人使着眼色。
常年混迹人病圄的蒲大人立即就会意道:“然也,我与这文凫水果店的老板娘已认识一年有余,今日也恰逢执行公务时路过,远远就听到有人因为入股的事争执,遂特意来出面调停,顺便也是想要以个人身份参一股。”
肇起兴侧目,心说要论这现场编瞎话,还得是这天天跟满嘴跑火车的小偷小摸们打交道的人病圄蒲胥吏更专业一些。
温涸双臂展动,足下轻点,从屋脊上面飘然落下。伸出手指点指地上躺着挣扎的四个混混说道:“这就是你们入股的手段?草菅人命这种事闹大了,可是要丢官的。”
蒲大人忽觉芒刺在背,皱眉瘪嘴,迟迟不知应如何应对。
肇起兴一面招呼孙凫过来,一面给蒲大人吃定心丸道:“这四个人是我打伤的,我可以解释。蒲大人刚到现场,正要将我一并拘拿去人病圄问话。”
帮蒲大人解围之后,肇起兴又对孙凫说道:“可有万里遥?”
孙凫很是机灵,立即掏出一款凡人用的万里遥,将一段画面投影到空中。
画面中正是绿毛几人刚刚来店里时踢砸摊位以及逼迫孙文珺的影像。
围观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小部分人指指点点倒地的混混活该,大部分人却在感叹孙凫居然有万里遥,还是功能这么强大的新式型号。
此时的绿毛也才恍然,之前来找事时一直没见到的老板娘儿子,其实一直在街对面躲着录像。
“既然令兄的手下能这么谈入股,总不好你们做了初一,不让我们做十五吧?”肇起兴反击。
事情原本发生在不连贯的时空之中,这四个混混的倒地与他们打砸水果店没有直接关系,此刻看起来却又是这么顺理成章。
温涸神色一动,身后宝光闪烁的宝剑寒光一闪而逝。
孙凫就觉得手上一空,凡人型号的万里遥已经被切成了两半。
原本投影向空气中的画面也一闪而逝,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你好大的胆!”肇起兴表面上做愤怒状,暗地里却交代小九尽快离开。
小九得令后解除人身形态,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顺着人病圄的吏员开出的通道快速离去。
温涸也不追,只是讥讽肇起兴道:“接不住招就跑?还是说,你已经黔驴技穷,要派手下去搬救兵了?”
肇起兴忽然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开口道:“救兵确实是还有,不过不是刚刚去搬的,应该很快就能到位。刚刚这样做,是为了补充一些必要的手续。”
说着话,肇起兴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珠子,向着天上一抛,绿毛等人调戏孙文珺的画面又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肇起兴好整以暇地说道:“全民修真时代都过了一万多年了,你怎么还觉得毁了一个凡人款机型的万里遥就能毁掉证据呢?”
一边说着,肇起兴一边挥袖将掉落在地上的两片万里遥残骸隔空摄入手中。手上金色光芒闪过,原本断开的万里遥几息之间就恢复如新。
“忘了介绍了,我在城主那里主修炼物,你就算再毁掉几次证物,我也能当场修复。修好后,甚至都不会影响里面的证据使用。”肇起兴继续说道。
对面的温涸缓缓松开了握紧宝剑柄的右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肇起兴却没想就此作罢,袍袖一抖又掏出来一个万里遥。仿照孙凫的样子,向温涸面前投影了一个文书一样的画面。
“我个人提醒你看仔细了,这可是茧丝馆知会人病圄的协办文书。”肇起兴微笑着提示温涸。
温涸正不解何意,肇起兴转头对蒲大人说道:“蒲大人,这回您师出有名了,把这些混混跟大盗都带走吧。不过他们这次应该不归您那边管,要去后前囹住些日子了。”
蒲大人心里也憋着劲,一听可以动手了,立即招呼自己的属下动手抓人。
都是凡人,就算平时喜欢打群架斗狠劲的混混,在面对全副武装的人病圄吏员时,也占不到上风。更何况,人病圄的吏员在人数上还有绝对优势。
眼见着自己的手下全部都因为被搜出兵器而陆续押上軨軨车,温老大再也不能默视。
“住手!”温老大大喝一声,就要亲自下场。
肇起兴没有给温老大继续发作的机会,也随之大吼一声:“少泽可回来了?”
“恭候多时了!”
少泽答应一声,两道白光从天而降。
少泽、翟翕、沈津、独猛,四个人出现在温老大身边,将温老大包围在了里面。
隐隐感觉着三名成年学员身上比自身强大许多的气息,温老大明智的选择放弃抵抗,安分的被禁锢住后,自己走到了軨軨车上。
另一边的见机不妙准备逃走的温溪,也被肇起兴用爆竿顶着腰子,垂头丧气地走上了軨軨车,坐在了他爹身边。
事情基本了结,八卦街来的师兄弟们在沈源的带领下开始疏散人群。
孙文珺母子也借机来到肇起兴与蒲大人身前感激恩人。
蒲大人因为要指挥与协调后续工作,只是嘱咐孙文珺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就先行一步。
留下的肇起兴却调侃道:“孙家娘子,我看蒲大人对你不错,考虑一下如何?”
孙文珺闹了个大红脸,嘴硬道:“我看你也不错,今天晚上给你留门如何?”
肇起兴尴尬一笑,赶紧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