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猛兴奋得连连作揖,看在旁人眼中明显就是一个仆从在拜谢主人。
之前那个生怕堵塞了五谷轮回之气逃生通道的黄板牙,再一次找到了吐槽的机会。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急着谢,你家的这少爷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玩的雏儿,他这把能赢才有鬼呢。”
独猛有些心疼那四个已经下注的玉晶,连忙问道:“这位大哥有何高见?”
那黄板牙喉咙一阵呼噜,撇嘴啐出一口粘痰,这才向着庄荷身边努了努嘴道:“你没看见那在大字边上连着划了快七个正字的告示牌?”
独猛依言看去,就见到一个狭长的告示牌卧在同样狭长的支架上面。告示牌上面一行左手是个醒目的红色“大”字,下面一行则是一个白色“小”字从左手开头。
在六个半正字左侧,大字行与小字行各自书写了许多不连贯的正字,粗略看去还算势均力敌。仔细看看,似乎小字行还略占上风。
黄板牙见独猛看得认真,嗤笑道:“你可能不会赌,那你可知道,那庄荷连着摇出三十几次大的概率有多低?”
独猛并非不会赌,他其实很熟悉博戏。因为,在毛民族跟犬戎族的传统休闲活动里面,博彩之戏都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大部分。
经过黄板牙的提醒,独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赌桌上还能下注的人,基本上都在等庄荷开出那个已经无限接近于必然概率的小来翻本。
只有少数几个在长连大时尝到甜头的赌客,还在跟肇起兴一起追大,希望扩大战果。
独猛不常出现在赌坊,真实的原因是因为怕输。此刻在庆幸自己没有把十几枚玉璧压上去的同时,本能地探手就想把刚刚下注的四枚玉晶抓回来。
随着庄荷又一声“买定离手”,独猛的手刚探出就被横向凌空划过赌台的推子挡了回来。
独猛正懊恼,手中的万里遥忽然一震。低头看去,正是肇起兴发来的消息。
肇起兴:无妨,看着便是。
独猛正欲回信,冷不防听庄荷又吆喝了一声“大”。
待抬头看去,就见到庄荷正快速将压小的钱币搂到自己面前,随后轻快地将赔金与本金一起送回压大的赌客面前。
看到玉晶回到自家面前,独猛悬着的心才算真的放下。
寄希望于押小翻本的赌客又输光离场几个,立即有在旁边站着的赌客补上了空位。
也不知道是输红眼的洪海眼神太过吓人,还是又连着泡在赌场几日,导致红海身上的味道不太好。总之是暂时还没有人愿意补上洪海身边的空位。
将变为八枚的玉晶紧紧攥在手里,独猛忽然感觉另一只手里的万里遥再次一震。
肇起兴:从现在开始,你有四个玉晶的本金,我一会儿会告诉你如何下注。
独猛没有回信,只是对着肇起兴点了点头。
不想,肇起兴忽然从凳子上蹦起来,照着独猛的胸口就捶了一拳。
独猛被打蒙了,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围观的赌客才奋力刹住脚步。
也不待独猛开口询问,肇起兴就跳着脚叫骂道:“你他娘的不服气?本少爷拦着你不让你下那几个破玉璧,还不是看你可怜,想叫你给家里的多留几个子儿?你反倒埋怨起本少爷耽误你赢钱了?是不是皮子松了,想让少爷我替你紧紧?”
独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一挺胸膛,重新站回了肇起兴身边。
那样子,看着颇有几分“我虽然不服气,但我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
肇起兴学着黄板牙的样子啐了一口,对独猛道:“少爷我看着你就晦气,你给本少爷呆在这别动,少爷我现在要躲开你这个倒霉鬼!”
说着话,肇起兴就在人群里快步穿插,一出一进已经来到了洪海的身边。
奈何洪海似乎刚喝过不少酒,根本就没有认出肇起兴。
见肇起兴坐在自己身边,洪海摸出五个玉璧,往肇起兴身前一推,含糊道:“再来…一杯,搞…快点!”
肇起兴抓起玉璧向着洪海脸上甩去,大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可认得本少这张脸?”
洪海浑浊的眼神稍微清澈了一些,随后便再次陷入了浑浊状态。
“小师傅!”洪海打着酒隔说道,“小师傅,你,你怎么,呃,来了?”
肇起兴没有接话茬,自顾自骂道:“真他娘晦气,今天这赌场八忌算是缠上我了。”
骂完就想跟另一边的赌客换位置,但对方似乎也不愿意挨着洪海这样的醉鬼,立即就严正表示拒绝。
肇起兴目光扫过赌台,似乎想再找别人换个座位。
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有些蔫的黄板牙不耐道:“就特么你事多,换什么位置啊?你是来赌还是来上坟?是怕风向不对烧着自己还是怎么着?”
肇起兴轻蔑的一翻白眼,讥笑道:“你还是先把开大开小研究明白了,再出来对别人指手画脚吧。”
“我…特…你…”黄板牙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再配合上一嘴的黄板牙,跟万年前的一款红绿灯颇有几分神似。
肇起兴却好像没打算放过黄板牙,继续挑衅道:“你可敢再压一次小?”
黄板牙颠了颠手里的玉璧,故意往大字上一抛,反击似的回答:“我就押大,你有招么?有招你想去,没招你挨着。”
黄板牙这样一叫号,还待下注的赌客纷纷向着大字投注,不一会儿钱币堆积成的小丘,已经完全盖住了大字。
肇起兴也嘿嘿一笑,再次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枚玉晶,向着小字上随手一丢。
玉晶刚刚落下,庄荷便再次跟赌客们确认下注结束。见到没有人说话,庄荷快速提起骰盅,唱道:“一、二、二,五点小。”
庄荷的配合,让黄板牙脸上的颜色又丰富了许多。
啪!啪!
就在众人等着看黄板牙笑话的时候,黄板牙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懊恼地说道:“今儿个时运低,不赌了!”
说完,也顾不上收拾身前所剩无几得零钱,起身就向着赌坊外面行去。
今天运气不错,刚来就劝退了一个。
肇起兴心里的想法跟黄板牙正相反,嘴上还不饶人地挖苦道:“连赌台上的四宜八忌都没弄明白,还学人家下注,真是笑话!”
黄板牙明显听到了这句话,却因为已经连连被落面子,正处在落荒而逃的状态,虽然肩头一震,仍旧没有回头还嘴。
桌上的赌客对于肇起兴说得“四宜八忌”都是颇感兴趣,鉴于肇起兴那嚣张跋扈得样子,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言询问。
唯一看不出轻重的,或许只有距离肇起兴最近,还喝得几近烂醉的洪海。
就见洪海赖皮赖脸地凑上来,把下巴压在肇起兴身前的赌台上面,含糊地问道:“这四宜八忌都有啥,小师傅给说说呗?”
赌台周围的众人都伸长耳朵等着听肇起兴的高见,就连正在摇骰盅的庄荷,都把手上的动作放慢了几分,似乎也想让肇起兴有充足的时间科普。
肇起兴却抬手一巴掌呼在洪海脸上,叫骂道:“第一忌就是忌讳与你这样的烂人同坐。”
洪海被肇起兴推了个跟头,样子颇有几分滑稽。
赌台旁的众人或许是因为没能听到全部的“四宜八忌”有些遗憾,居然没有人嘲笑洪海。
艰难地爬起身后,红海重新回到了赌台边上,一脸谄媚地笑道:“小师傅教训的是,我这就离您远点,从现在开始,我以您为明灯,您压哪边,我就压哪边。”
“明灯”本来是赌坊为了严查客人出千,安排在各个赌台之间巡场的赌技高手。
之所以被赌客称呼为明灯,是因为这种人如果一直围着哪张赌台转,这张台必定有一个不正常赢钱或者输钱的赌客。
本着小赌怡情原则来到赌坊的散客,只要找到这个不正常的赌客,跟着他或者反着他下注,就可以赢到钱。
久而久之,赌坊里这种不正常的赌客也被称为明灯。
洪海说把肇起兴当做明灯,是肯定了肇起兴的不正常,希望跟着赢钱。
肇起兴则是嘴角微微上扬,心说:鱼儿终于上钩了。
掏出来万里遥装作看时间,肇起兴发出了一条早就编辑好的信息。
独猛手里万里遥一震,低头就看到了肇起兴发来的消息:一会儿如果跟我注的人多,你就反着压。
独猛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心想反正都是肇起兴的钱,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
独猛正犹豫间,忽然看到赌台上出现了有趣的一幕。
任凭庄荷如何减小摇骰盅的速度与力道,整个赌台都没有任何客人下注。
似乎是受到了洪海话语的启发,所有人都看着肇起兴手里的两枚玉晶,肇起兴伸手往哪里去,赌客们就也跟着往哪里伸手。
肇起兴几次向着代表“豹子”的位置伸手,赌客们也趋之若鹜,根本不去考虑三个骰子摇出一样的点数的概率有多低。
也是,连开三十三次大都被这小子算准了,开完长连大之后的第一把小也被这小子算准了。
那么,这小子要是觉得这把能开豹子,就一定会开豹子。
赌客们心中都坚定的信任肇起兴的计算和运气。只有肇起兴自己知道,他计算就真的计算了,却没有什么运气。能连赢三把,全靠庄荷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