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起兴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便不想继续纠缠。
“小赌怡情,输赢不过一些身外之物,主要是为了开心。”肇起兴出言推辞。
对面的庄荷却似乎并不认同,没等肇起兴把话完全讲完,便开口道:“阁下这么说,我们银钩赌坊便不开心了。”
肇起兴不想与之纠缠,回怼道:“足下可是赌坊主事之人?”
那庄荷还没回答,从通往赌坊二楼的楼梯之上缓步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白净壮年男子。
观这人体态穿着,只做一般富户打扮。全身上下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脚上那双好似鲸鲵皮做成的皮靴。
传说之中,鲸鲵是上古神兽鲲鹏的后代,至今在鲲鹏国还有豢养鲸鲵的传统。
作为有“官身”的神兽后裔,鲲鹏的战斗力在大洋之中的海兽里面也算得上名列前茅。
普通富商可没有能力组织一只可以猎杀鲸鲵的队伍,去为他捕杀鲸鲵取皮制靴。
从这白胖子只有脚上穿着鲸鲵皮靴来看,他应该是借着蜃楼城可以买到这世上任何货物的便利,花费大量时间与代价交换到的这双皮靴。
如果是这样,应该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一定要从没有博戏项目的二楼走楼梯下来。
他实实在在是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任何一个位置,都不如这双鲸鲵皮靴更珍贵。
从赌坊内人群的反应来看,这白胖子购买鲸鲵皮靴的钱应该是没有白花。
在场所有的赌客与庄荷都被这双鲸鲵皮靴吸引了目光,就连自幼见惯了奇珍异物的肇起兴,都忍不住多看了这双皮靴几眼。
白胖子非常满意这双高价求来的皮靴附带的类似术法的能力,在尚有五六级台阶没有走完时,就趁着众人还都能看到皮靴的时机,开口自我介绍道:“本人便是银勾赌坊的老板,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汪老板。”
肇起兴的目光最先摆脱鲸鲵皮靴的吸引,语气不善地说道:“刚问了谁是主事,汪老板就自报家门,想必是对今天的事有些指教?”
汪老板表现得很和善,语气却不谦卑,开口道:“指教不敢当,就是颇有些微词要说。”
“愿闻其详。”肇起兴也不示弱。
汪老板微笑道:“我在楼上看得清楚,这位客人一来便气走了我一个客人,此刻发觉不能赢到钱,又要再拐走我另一个客人。
我们开赌坊的,不敢说心中有天下苍生,就是为了赚钱养家,过几天舒坦日子。
若是三天两头的,总有人像你这样来搞一下,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肇起兴用少年的身材,努力向身后压制比他高大许多的洪海,饶有兴趣地开口道:“这么说来,你对于今日之事的意见还真是很大,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汪老板依旧笑呵呵地道:“赌坊的纠纷,自然是用赌的方式解决,不知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肇起兴只是在家时受到过关于赌术原理的教授,真的让他上场操纵赌具,他自认也算是多半个外行。
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再示弱,不然就真的不好离开了。
肇起兴硬着头皮回答道:“不知道汪老板想赌些什么呢?”
汪老板脸上笑容不改,开口道:“既然是博戏,就要有一定的公平性,这样玩起来才刺激。”
说到这里,汪老板做沉思状。只是嘴角好似永远也无法消散的笑容,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汪老板是在憋坏。
沉思片刻之后,汪老板开口道:“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回去叫你的家人或者朋友里面最能打的人来我这里,跟我手下的力士比试一翻,就算给在场的诸位增加一个节目,助一助兴致,如何?”
“我还有拒绝的理由吗?”肇起兴反问,“赌注又是什么呢?”
汪老板继续道:“你带来的人若是赢了,我自然任你离开。若是我手下的力士赢了,我也不刁难你,你就在这给我打三个月工即可。”
肇起兴忽然咧嘴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欺负你,现在我就叫朋友应战,把你的力士也请出来吧!”
汪老板显然一早就注意到了肇起兴一行人,闻言立即将目光投向了独猛。
独猛一听有架打,立即就伸出大手分开人群,快步来到了肇起兴身边。
肇起兴也不背人,高声对独猛道:“猛哥,我怕回去叫人要搞出人命,一会儿你掂量下对手,太弱的话就下手轻点。意思到了就行,万一闹出人命的话,师傅那里不好交代。”
在场的赌客纷纷侧目,第二次注视肇起兴的脸孔,却依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少年。
“这是哪里来的少爷羔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赌坊豢养的打手岂是好相与的?若是真的随便叫人打死,银勾赌坊能在这三才街开这么久?”
“我看倒也未必,这叫什么猛哥的,看着就是毛民族出身,打架在行。”
“赌坊里的打手有好几个都是毛民族,根本就不敢跟他们领头的叫板。看这少爷羔子这么嚣张,汪老板肯定会叫最好的力士出手。”
……
赌客们正议论纷纷,独猛的万里遥又震动了一下。独猛瞥见万里遥上显示着一行简短的信息,咧嘴笑道:“这活儿我擅长,交给我吧。”
肇起兴点点头,不再说话。
独猛擂着胸肌上前叫阵:“别渗着啦,把你们这最好的力士叫出来,给爷爷我松松肩!”
“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汪老板还没说话,楼梯背面的阴影里忽然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独猛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同时向后摆手示意肇起兴退后。
看惯了热闹的赌客们一早就已经闪出足够的空间,甚至有好事的已经抬着赌台转移,用赌台临时围出了一个马蹄铁形状的场地。
肇起兴催着洪海一起转到了赌台后面,也当起了观众。
全神戒备的独猛则是紧盯着楼梯背面的阴影,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阴影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独猛再次后退半步,整个人呈弓箭步,两只手微微弯曲于身侧,似乎是在等待突然出现的冲击。
意料之中的冲击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体型比此刻弓箭步蹲身的独猛还矮一些的人从阴影里走出。
独猛观察对方口鼻微突,脑袋看上去有些像拉长的茄子,心知对方应该是犬戎族人。
别的毛民族人在面对体型明显矮小许多的犬戎族人时,或许会因为对方的身量而轻敌。
深知犬戎族特点的独猛,却愈加放低了身形,摆出了全力戒备的姿态。
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出现,犬戎力士似乎并不想正面与独猛发生碰撞。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赌台围成的场地游走,看起来是在寻找独猛的破绽。
独猛也不动,就那么保持着压腿的动作,根本就不去看游走的犬戎力士。
这一刻,比拼的重点不是力量,而是耐心。
毛民族的耐心天生就不如犬戎族,就算独猛是个混血儿也不例外。
就在犬戎力士转到独猛正后方的时候,独猛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忽然发力,整个人就好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向着犬戎力士凌空砸去。
这一击的武器,是独猛那曲起的胳膊肘,以及高大身体积攒的重量。
这一击根本不需要瞄准,独猛早就用气机锁定了犬戎力士。
这一击犬戎力士要么硬抗,要么狼狈地躲避,似乎已不存在优雅化解的可能。
犬戎力士快步后退,意图用空间换取反应的时间。
突然,犬戎力士的后腰被硬物顶到。
那是赌台的边缘,犬戎力士已经退无可退。
此刻如果再躲闪,独猛的撞击就会作用在赌台上面。犬戎力士或许不在乎赌台的承受力,汪老板却肯定在乎赌台是否完好。
汪老板在乎的事,犬戎力士就必须考虑。
没有继续后退,犬戎力士探手从腰间一抓,一柄灰色短刃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短刃微偏,看起来应是瞄准了独猛的后腰。
此刻,独猛的招式已经用老,临时想要改变行动轨迹已经极为困难。
但任由眼前的趋势自行发展下去,局面极有可能变成犬戎力士硬受独猛一个肘击,同时独猛也被对方噶了腰子。
随着独猛的逼近,犬戎力士嘴角挂上了冷酷的笑容。
“你们作弊,赌斗之前没说可以使用兵器!”肇起兴出声抗议。
汪老板仍旧满脸堆笑:“也没有约定不可。”
为了坑对手,直接用自己做饵,犬戎力士的做法已经将阴险发挥到了一定的高度。
只是,习惯了市井意气的犬戎力士,还不知道被世家教育的子弟,会有怎样更阴损无赖的招数。
肇起兴伸手在自己肩膀位置的披风下面一抓,一个圆碟形的炼物造物被他一把抓出。
手腕一翻,好似凌空打水漂一般将金属圆碟丢向了即将碰撞的二人之间。
这一次轮到汪老板急声制止道:“场外的人怎可干扰赌斗?”
肇起兴不紧不慢地回答:“那是我家护院的武器,他刚才忘记带过去了。”
对答合情合理,逻辑顺畅。
汪老板正不知该如何反驳,独猛一胳膊肘已经预先砸到了金属圆碟上面。
刺破气球的爆破声传来,金属圆碟碎成了数块金属碎片,并生成一股巨大的无方向无差别的反震之力。
独猛被反震之力推得凌空一个翻滚,落地后连连转身才玩完卸去力道。
看上去体重明显不如独猛的犬戎力士,却没有飞起多远,没来得及做任何应急处理,便重重砸在了身后的赌台上面。
“这是何物?”
伴随着犬戎力士与赌台的亲密接触,肇起兴的质问也适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