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十六年腊月三十,除夕。
这一天许府的稚蕊极为忙碌。
她带着四喜和丸子在前院杀鸡宰羊准备着少爷昨儿说的年夜饭。
少爷说今年的这个年夜饭,得请隔壁月儿姐姐一家,再加上一个齐大人,另外还有少爷不知道从哪去认识的五个大哥……人挺多的,得开两桌。
所以需要准备的食材也很多。
稚蕊没有任何怨言,甚至极为欢喜,因为这同样是她和少爷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年!
“来福,你力气大一些,杀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四喜、四喜,你去杀四只鸡,记得毛要处理干净了!”
“丸子,你来切肉,做粉蒸肉的要切大块一些,用来炒的要切小片一些……”
前院极为热闹,就连常威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过节的气氛,也或许是它太久未曾见到来福,它一直在围着来福打着转。
许小闲是不想干这活儿的,尤其是在稚蕊的厨艺精进了之后,他已经极少再下厨房——稚蕊也不要他再下厨房了,毕竟少爷可是举人老爷!
这天底下哪里有举人老爷在灶台上忙着的道理?
所以这小妮子真贴心啊!
许小闲坐在闲云水榭里和季中檀齐文珺聊着天,季月儿和季星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简春夏觉得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无趣,便对季星儿说了一句:“星儿,走,咱们去逛街!”
季星儿也觉得听他们说这些无趣,起身便和简春夏走了。
许小闲当然不以为意,他给季中檀和齐文珺斟了一杯茶,又说道:“养蚕这件事真不是我吹牛,江南蜀州养蚕喂的是桑叶。咱们这北境没有桑树,但有柞树……这指的是树的一个类别,比如瞿山就有的麻栎树和槲栎树。”
齐文珺就惊讶了,“等等,繁之,你的意思是这两种树的树叶也可以养蚕?”
“对啊,又没人规定蚕只吃桑叶。吃柞树叶的蚕吐出的丝叫柞蚕丝,吃桑树叶的蚕吐出的丝叫桑蚕丝,不过有一个事实是柞蚕丝确实赶不上桑蚕丝。”
“桑蚕丝是长纤维,具有优良的弹性和韧性,柞蚕丝是短纤维,弹力韧性都较差。”
“桑蚕丝手感丝滑,而柞蚕丝手感偏硬。但柞蚕丝也不是一无是处,用它纺成的丝绸比桑蚕丝更为结实耐用。”
许小闲这番言论彻底颠覆了齐文珺和季中檀的认知——世人都知道大辰的丝绸出自南方,其中又以苏州和蜀州的丝绸为最,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北方还能够养蚕产出丝绸来,哪怕它是如许小闲所说的有着许多缺点的柞蚕丝。
柞蚕丝织造出来的它也叫丝绸啊!
这可是个精贵的玩意儿!
哪怕它比不得南方的丝绸,它所售卖的价格也远超棉麻布帛啊!
齐文珺有些激动了,他俯过身子,一把抓住了许小闲的手,“繁之,明年、明年你把这东西给弄出来!”
许小闲的手往后一抽,大爷的,你当养蚕那么容易?
就算蚕出来了结成了茧子,你还得将这茧子织造成绸缎……这活儿许小闲知道怎么弄,但他明年的重点在百花纸业和状元红这两个产业上,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搞个纺织作坊?
“齐大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许小闲分身无术啊,所以明年肯定不行。”
“那后年!后年总可以了吧!”
许小闲这才意识到这个东西若是弄出来恐怕有极大的利润,不然堂堂一府台为啥对这东西如此上心?
还真是!
大辰产于南方的丝绸至少七成要销往周边的四个国家,为啥?大辰太穷了,丝绸是大辰换取银子和粮食的主要产品。
如果这北地也能产出丝绸,对于齐文珺而言,这就是一份莫大的功劳!
季中檀显然也明白其中的意义,在他和齐文珺看来,许小闲的这个主意比他酿造的那酒还更有前景,所以二人都在劝说许小闲将这件事纳为重点。
“繁之,你可知道丝绸这个东西市面上的价格?!”齐文珺叩了叩桌子,极为认真的问了一句。
要说起来,许小闲还从未曾去布行买过布,不过他在三月三的那一天去过一次朱重举家的布行,正好遇见了周若兰买绸缎,犹记得掌柜的说是十两银子一匹。
于是他回了一句:“上等丝绸,朱氏绸缎庄卖的是十两银子一匹。”
齐文珺点了点头又道:“礼玄缣有规矩,五两以两为束,每束两两卷之二丈双合则成匹,凡十卷为五束,以应天九地十之数,与此制异焉。一匹布长四丈余,宽不足半丈,就算交给最好的裁缝,成人最多也只能裁出两件衣服!”
“繁之啊,你那酒要酿造多少才能卖十两银子?这丝绸里面有多高的利润?”
“无论是江南还是蜀州,桑农甚多,蚕茧价格在五十文钱一斤。十斤蚕茧可出生丝一斤,一匹绸缎通常用生丝四斤六两,你算算这成本是几何?”
许小闲知道养蚕也知道如何纺成绸缎,可他真不知道这成本呀。
此刻他心里那小算盘顿时拨得噼里啪啦响,还没算明白季月儿就已经脱口而出了:“一匹绸缎材料成本为二两三钱银子。”
许小闲吃了一惊,若是加上人工成本也不过三两,一匹绸缎利润七两……当然,这是零售价格,估计朱重举家卖这么一匹至少得赚二两银子,那么进货价格在七八两银子左右,也有四五两银子的利润。
若是在百花镇养出了柞蚕,这玩意儿可没桑蚕那么金贵,它的茧子肯定便宜一半,就算织造成的绸缎比桑蚕丝便宜个两三成,利润也是很可观的!
这事能干啊!
关键是这事不需要用到壮年的劳动力,可以解决百花镇妇女的就业问题。
“这事儿我记住了,明年开了春我试试!”
第一步得养蚕,柞蚕这个玩艺儿得去瞿山的柞树林子里采回来蚕卵,得先让那些女人们试着养养,等养成功了真的结出了茧再去建造作坊也是来得及的。
齐文珺和季中檀松了一口气,只要许小闲接下了这活儿,想来他真能够做到。
“师兄,你瞧,繁之当个百花镇的镇长是不是名副其实?”
许小闲一怔,季中檀捋着那两撇八字胡须笑了起来,“繁之啊,一镇不能无长,百花镇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这百花镇的镇长就由你来担任了!”
“有没有月俸?”
“没有!”
镇长啊!
前世镇长是很牛叉的!
这一世居然连工资都没有……差距怎么那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