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那鲜于贞又问道。
秋悲风答道:“敌人在前面拦路,迟迟没有发动,估计是在等后面的同伙,我这样做,也是防患于未然”
其实是秋悲风过于小心了,敌人迟迟未发动,是两伙人之间发生了争执。
此处附近原有一个小寨,名曰擒狼寨,原本也有百十号人马,后唐建立之后,天下渐靖,但每一位新皇上台总免不了腥风血雨,故官府虽然多有进剿,但匪患依然不绝,不过声势确实是比以前差得多。
当下这擒狼寨盘踞着一伙人,只有十几个老匪,在这飞狐道以打劫单身或人少的商旅为生,大队人马他们是不敢下山的,不过前几日有一伙官军约莫十多骑来投靠他们,有了三十多骑,这伙人的胆子立马大了起来。
不过看到山下驿道上的人在前面派出了探马,后面的家丁数量也和他们差不多时,以前的老匪就有些犹豫了。
在新投靠的那伙人的撺掇下,老匪首领终于下定了决心,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就是这一犹豫,救了秋悲风一伙,如果山贼孤注一掷直接策马冲向他们,秋悲风再神勇,也无法护卫大队周全。
驿道可并行两匹马,秋悲风他们用两驾马车横着挡住了道路,马车上还装满了重物,秋悲风三人和另两名家丁一字排开,张开了弓箭。
秋悲风是横刀都里面少有的属于“弓马娴熟”的那一类人,步弓、骑弓都是用的一石弓,其他两人用的都是七斗的骑弓,两名家丁用的是七斗的步弓。
三十多骑气势汹汹而来,见到前面的马车,队中的老匪隐隐有些后悔,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拼了。
新投靠的十多骑冲在前门,他们上山才几天,还没有“投名状”呢。
一百步,八十步,冲到八十步时,那十多骑已经见到了马车后面的弓箭手,“吁……”,十多人勒停了马匹,将背在身后的骑弓取了出来。
马车后的秋悲风本来想等到敌人进入六十步之后才下令射击,没想到敌人竟在八十步就停下来了,看见他们开始取弓箭了,心叫不好,随即自己的一石弓上的箭只便脱手而出。
五把弓箭中,只有他这一石长弓有把握射到八十步开外还有准头。
箭只带着清啸离弦而出,正中一匹战马的脖子,只听那战马一声惨嘶,前蹄便跪下了,带着马上的骑士也向前跌到。
那十多骑中有一个络腮胡子大概是领头的,见状将弓箭又放到了身后,举起手里的横刀带着十多人喊叫着向马车冲过来。
他认为刚才那一箭敌方肯定是蒙的,但步弓的射程比骑弓远他还是知道的,与其在马上与敌方对射,不如直接冲过去,先杀了那些弓箭手,剩下的就不足为惧了。
十几匹马奔驰在这谷道上声势颇为惊人,加上两边陡峭的山势形成的狭小空间造成的回音,这十几匹马造成的声势几乎与五十骑也没什么分别。
马车后的高寻、崔呈以及老弱妇幼都吓得瑟瑟发抖,连那些家丁也是面色发白,握弓、握刀的手都青筋直冒,微微颤抖。
秋悲风三人倒是面色如常,在射出第一箭之后,在敌骑冲到跟前这段时间,秋悲风一刻也没停息,连续射出了五箭,另外两人也射出了三箭,而两名家丁却一箭也没发出。
射出第五箭后,秋悲风一声招呼,三人赶紧缩头用肩膀死死顶住了横在路上的靠里面的那辆马车。
“砰!”,只听得一声闷响,两匹马便撞到了马车上,一匹马上的一位骑士借势向前一跃便跳到内圈里,不过他还没有完全落地,喉咙上边多了一个剑孔——秋悲风回头一看,只见鲜于贞提着带血的长剑面色惨白地大口大口出着气。
秋悲风让两位横刀都士兵继续顶着马车,自己提着长弓向后一翻,转身过来一看,只见敌骑还剩三四骑,一名骑士正用横刀疯狂砍着马车,秋悲风对着他就是一箭。
一箭正中那骑士的额头,其他三骑见状纷纷勒转马头向后疾驰。
三骑疯狂地跑着,队中那领头的心里早就把那老匪头领骂了一万遍,如果不等山下这些人布置妥当他们这三十多骑一哄而上,这些人再厉害也禁不住他们三十多骑蓄力的一击,现在倒好……
不过还没等他回到老匪那边,那领头的突然感到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个箭头从自己前胸露了出来,随即便感到眼前一黑,“砰”地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
三骑的后面追来了四骑,刚才那一箭正是秋悲风发出的,另外一人竟然是骑着瘦马的鲜于贞!
秋悲风用双腿操控着马匹,张弓搭箭紧跟着那三骑。
远处的老匪见此情形,心中大骇,还没等他调转马头,逃回来的两骑又与他们撞到了一起,这下剩余的十多人全乱了。
秋悲风四人勒马停在原地,一口气又射出去十只箭,这下他两臂酸麻,再也拉不动了,再看眼前,只剩下七八匹马在原地四处乱窜,远处还有几匹马驮着骑士在狂奔。
“无胆匪类!”
秋悲风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一名士兵,嘴里还骂了一句。
崔高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半响才缓过劲儿来,都在暗自庆幸着,他们的小命,总算保住了。
往回走时,鲜于贞对秋悲风说:“秋大哥,我看你不想一个文官,倒像一个驰骋疆场的猛将”
秋悲风哈哈大笑,“贤弟所言极是,我本来就兼着承天军的军职,贤弟,当下世道并不太平,与其舞文弄墨,倒不如投笔从戎”
说着又说出了一句令鲜于贞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话: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哈哈哈……”
鲜于明细细吟哦刚才秋悲风说的那几句话,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等他们四人回到马车那边,圈内也都是一片钦佩仰慕的眼光。
秋悲风在路上高声吟哦的那三句话圈里的人也听见了,个个除了钦慕外,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秋悲风在马车边停住马,正准备下马,只见鲜于贞单膝跪在他马前,“官人,如不嫌弃,鲜于贞今后愿追随左右”
圈内原本有七八个读书人,也纷纷单膝跪下,“我等亦愿追随左右”
秋悲风闻言大喜,这一路上,读书人他出手招揽了不少,可惜无一成功,这下可好,一战过后,便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赶紧下马将诸人一个个扶起。
“诸位,我秋悲风一年多前,还是一名粗鲁不文的寻常士卒,蒙李大人不弃”,说到这里,秋悲风向西南方向拱了拱手,“拣拔吾于行伍之中,授我武艺,教我兵法,乃至读书识字,李大人无一不是亲手相授,诸位刚才说要追随于我,此言大谬不然,诸位要追随的,不是我,而是现任平定州刺史、承天军使李晟基李大人啊”
一旁的高寻、崔呈两人刚才倒没跪下,这时也若有所思,崔呈说:“那李大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像秋大人这样智勇双全的下属?”
秋悲风微微一笑,“与李大人相比,秋某就如区区萤火,而李大人就是那万丈烈日,对了,李大人的官衔还是当朝同平章事薛文遇薛大人亲至任命的,这圣眷如何,可见一斑”
众人听了又是一惊,高寻问道:“如秋兄刚才所说,李大人年方愈冠,何以能领一州刺史之重任,莫非是皇家一脉?”
秋悲风听了,心中也有些犹豫,那个横刀都传遍了的“流言”要不要说出去?最后还是说了出去,反正目前看来对李晟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诸位,此乃李大人私事,我这做属下的并不得知,不过,听薛文遇薛大人说,李大人相貌酷似先帝庄宗”
“啊……”
众人神色复杂,半天也没出一声,最后还是那几个去幽州的,其中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冷笑了一下说道:“天下容貌相似之人多矣,谁知道那李大人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秋悲风便打断了他,“诚然,以李大人天纵之才,就是起于微末,也未尝不能闯出一片天下”
“诸位真心想加入承天军抑或平定州,或自去,或于我同行,根据李大人安排,我先去妫州之后,尚要去取道蔚州去云州”
“想去平定州的,安顿好家眷,或可携带家眷,平定州、承天军都会妥善安排”
结果除了鲜于贞,其他人都说自己前往,秋悲风也不以为意,一路上送别了诸人,自己带着鲜于贞继续北上,鲜于贞说自己家里只剩寡嫂和侄子,与自己并不和睦,就干脆追随秋悲风北上了。
七天后,一行人终于抵达妫州。
妫州马军指挥使薛矩与妹妹见了,自是一番悲痛哭泣不提。
那薛矩年近四十,生的高大威猛,给秋悲风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又强拉着他要在妫州好好盘桓几日,秋悲风拗不过,只好答应暂时在妫州盘桓一日,第二日便准备出发去蔚州。
晚上给秋悲风四人的晚宴上,秋悲风盯着薛矩,越看越觉得他眉目间像他所熟识的一个人,可惜觥筹交错之下他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第二天临行前,秋悲风推却了薛矩呈上来的一盘金银,对他说:“薛将军,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难道我是为了这区区金银才护送令妹归家的吗?”,薛矩一是有些语塞,半响才说:“公之大义,我尽知之,不过尚有一事,还需与你商议”
说着他又仔细瞧了秋悲风几眼,瞧得秋悲风有些不好意思,“秋贤弟,小妹经此一事,心有所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