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猛深吸一口气,先向北面望了一下,接着准备鼓起余勇再冲一次。
“哒哒哒”、“哒哒哒”,先后又有两阵马蹄声从北面、山坳里传来。
姚猛定睛一看,北面的符彦伦五百骑倒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山坳里的契必信、呼延赟剩下的骑兵不是让他们歇着吗?怎么又出来了?
有了两股生力军的加入,形势顿时逆转。
一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了。
战场上没有找到高模翰,也没有勿哲斤和帖木儿,高模翰重伤的堂弟高彦均倒是还在大营里面,事后听说有一百多骑从山坳东侧北上逃跑了,估计是高模翰等人。
赵元瑛父子、五百幽州军被俘,还有加起来近五百的渤海都、室韦、奚骑兵也受伤被俘。
大营里还有赵元瑛搜罗的可供七千人半月之需的粮草。
更为可喜的是,自大防山战役发生之初,姚猛他们前前后后缴获了战马三千多匹,加上自己的战马,承天军现在战马数量接近六千了。
可惜的是,刚才最后一战,姚猛的横刀都又伤亡了五十人,单廷贵的第三都伤亡了一百人,现在整个承天军骑军都还算完好的骑兵只有一千八百人了。
打扫完战场之后,姚猛一把火将敌军大营烧了,自己人带着俘虏全部退到山坳里修整,派人给李晟基送信,就在山坳里静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定州。
与往日的喧嚣不同,整个州城静的可怕。
赵德均、述律金一日前便得到了高模翰、赵元瑛大军覆灭的消息,述律金得知这个消息后,二话没说,就带着四千契丹兵在定州城里烧伤抢掠了一番后扬长而去,一路上他们也没有打草谷,快马加鞭,三日后便返回了妫州。
赵德均空有一万大军,对“友军”的作为也不管不顾,反而在契丹大军撤离后在白天也实施了宵禁,全部军民无论白天、黑夜,既不准进,又不许出。
事到如今,一切筹划都成了空,赵德均反而恢复了其枭雄本色,三路快马分别从定州南门、东门、北门驶出。
定州城的城防也加紧了许多,赵德均的两千牙军分成两班,日夜不停地在城上巡逻。
五十里外的新乐城里,李晟基也是进退两难。
现在新乐城的防御大大加强了,符彦卿亲率一千五百骑到了。
赵德均南下的骑兵也被横刀都的士兵截获了,拆开信件一看,是写给当朝宰相张延朗的,内中有“退回定、沧两州,自去‘北平王’的封爵,输给洛阳白银十万两,提名赵延寿接任卢龙节度使”
李晟基最后还是将赵德均的骑兵放了,让他继续南下。
理由也很简单,以他承天军、成德军的实力别说攻取赵德均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的幽州了,就是拿只有一万人的定州城也没有办法,再说了,经过此次战役,他练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同汉军的“内战”他可不想再打了。
所以他也在等,等朝廷最后的旨意。
在等待这段时间,李晟基带着横刀都将士好好向符彦卿修习了一下骑射的战法,在目前后唐的将领中,论骑射功夫,很少有超过符彦卿的,有这个机会能不好好修习?
就这样,李晟基一等就是一个月,途中他真想回平定州探望自己两个出生后尚未见面的孩儿,不过强敌在侧,朝廷最终的意见也没有下来,他还是强忍住浓浓的思念之情,全身心都投到骑射练习上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加上姚猛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对自己以前那种整齐划一、不配备弓箭的做法也产生很大的动摇,一个新的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酝酿着。
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他和符彦卿等来了朝廷的钦差——张延朗。
一看到是这位,李晟基心里就明白了,皇上八成同意了赵德均的提议!
符彦卿兼任义武军节度使,封魏公。
其实在此次战役中,符彦卿可以说是半点功劳也无,连“稳坐后方,筹划粮饷”的功劳也没有,因为所有粮草都是承天军自带的,但皇上依然力排众议,提升了他的爵位,李晟基事后一想,估计还是他符家自符楚、符存审以来赫赫有名的家世以及对大唐的忠心。
另外,李晟基麾下的符彦伦的五百彰圣都骑兵也调到符彦卿麾下,李晟基对此倒没有过多的怨言,符彦伦的骑兵一直相对独立,也迟迟没有完全融进承天军,现在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晟基也升职了。
朝廷将云州、蔚州、朔州、妫州(尚在契丹手里)划为“佑国军”,委任李晟基为佑国军节度使,封蔚公。
看着与符彦卿差不多,但李晟基知道云、蔚、槊、妫四州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成德军,何况还有义武军?
至于区区蔚公,更是比魏公低了一级。
不过持节云中,驰骋大漠是他心中夙愿,这次能得偿所愿,估计还是上次自己大婚时向雍王、薛文遇吐露心声后所致。
夙愿得尝,李晟基还是有些喜出望外,赶紧与符彦卿一起殷勤接待张延朗一行不提。
不过还有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皇上令李晟基上任前去洛阳一趟进京面圣,还命令他十日内必须到达。
李晟基还等着大局落定后回平定州探望妻儿呢,这……
不过他还是强按住心中一万匹喷涌欲出的草泥马,马上进行了兵力布置。
姚猛带着俘虏、缴获、羊群直接去云州,谈谦接替薛矩镇守飞狐县,薛矩跟着姚猛去云州。
新乐的步军中,李晟基安排秋悲风的第一都、恽怀楚的第二都去蔚州,秋悲风驻扎灵丘,暂领蔚州防御使,恽怀楚驻扎横野军所在的安边县。
岳军候的第三都、高怀礼的第四都去朔州,岳军候的第三都驻善阳县(朔州州城所在),暂领朔州防御使,高怀礼的第四都驻偏关。
剩余人马全部驻扎在云州。
又安排白思俭、大防山上的老百姓(根据姚猛传来的消息,他们怕幽州军的报复,强烈要求跟承天军的人走)、乐平县马场的人员全部迁到内边墙附近的草场。
新的平定州刺史为周瑜,承天军使则是朝廷派过来的禁军将领。
安排好这一切后,李晟基让去蔚州、朔州的人马先行出发,其余人马要等李晟基回来后再出发——李晟基存着一个小心思,等八月末秋粮收获后将平定州的仓库搜刮一空后再走。
走之前,他又拉着秋悲风等人细细密谋了一番。
八月初五,李晟基带着两百横刀都甲都的将士,包括伤愈复出的郑恩、李继基、元丰,加上从承天军赶过来的李承训——他是“洛阳郊区”的人,正好做个向导,沿着河北道到洛阳的驿道向南边出发了。
先不说李晟基等人南下的事,却说秋悲风等回到承天军、平定州后便开始大肆动员两地的工匠、矿户、农户去云州,最后除了少数不愿离开本乡本土的“本地人”外,其他人都愿意跟着宽厚仁德的“李大人”去,这样一来就热闹了。
承天军城几乎搬空了,平定州部分匠户、矿工跟着先行的部队出发,农户们准备在月底收获之后跟着第二批兵马出发。
这下,好不容易讨来平定州刺史的周瑜傻眼了,最后还是秋悲风根据李晟基临行前的交代,承诺给他留下了五百工兵,以及足够支应一年的粮食、武器,少量的工匠他才罢休,否则以他的脾气,那必定是快马加鞭赶到洛阳和李晟基面君对质的。
至于那五百工兵,现在有机会成为正大光明的“州兵”自然也是乐意之至,当然了,他们的家属也留下来了,否则偌大的平定州北城就显得太空荡了。
薛融回河东道了,明面上是“告老还乡”,实际上又进了节度使府做起石敬瑭的幕僚来。
眼下,薛融正坐在石敬瑭的书房里,一五一十给他讲述自己到平定州之后的见闻,河北的战事也根据他从秋悲风等人那里了解的择要对石敬瑭讲了。
听完薛融的讲述,石敬瑭心里不禁暗暗涌起“养虎为患”四个字,如果在今年初的时候自己依照桑维翰的意见结果了那姓李的,就没有这人今天的“辉煌”了。
没错,就是“辉煌”,时下整个河北道、河东道都传遍了,小小一个承天军一万多人马,竟然先挫义武军的杨光远,再单枪匹马独斗赵德均、契丹西路大军,俘虏了赵德均的股肱之臣赵元瑛父子,击杀了幽州第三名将赵行直,歼灭幽州步骑八千余人。
更难得的是,以区区新练三千骑军,竟然诡计迭出,先是击溃了四千契丹军(其实是室韦、奚军),又依托大防山,击溃了塞外赫赫有名的渤海都,打得契丹西南面招讨使、祥稳高模翰落荒而逃,还俘虏了渤海都的指挥使高彦均。
上一次以中原兵马对战契丹大军取得如此战果还是在李存勖时代,李存勖、李嗣源、周德威三大名将齐出才取得如此战果,可李晟基一个小小的骑将就办到了,怎不令人莫名惊骇?
更关键的是,朝廷居然任命这厮为云、蔚、朔三州的什么佑国军节度使,这下好了,自己北有强横的李晟基,南面有对李从珂忠心耿耿的张敬达、高行周,东面有对李从珂感激涕零的符彦卿,自己夹在太原盆地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一向沉稳内敛的石敬瑭“砰”地一拳砸在书桌上,把对面毕恭毕敬的薛融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