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基猜的没错,敌人确实来了五万之巨。
阻卜大王率领阻卜骑兵一万包围北侧的山陵,拔野温的乌古敌烈骑兵一万包围南侧的山陵,两处山口,东有这次围困大军的总管、耶律德光三弟耶律李胡亲领的一万属珊军,还有韩匡辽的三千弩手,西有耶律刘哥率领的五千乙室部骑兵加上五千皮室军,荒原南侧的尽头,还有萧挞野、萧承恩率领的五千西南面招讨司骑兵,防止李晟基南逃,大军总计四万八千人,将以两座山陵为中心的地带围得水泄不通。
包围圈的外围,还有各部族的老弱一万人,负责各路大军食水、粮草的供应。
绝地,这正是耶律德光看中的地方。
李晟基连夜对山顶加强了防御,两个山头各三百人,一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一百弩手,敌人要进攻山头,也只能从南、北两侧进攻,从东西两侧进攻都会受到偏厢车附近弩手的打击。
第二天一早,李晟基再次登上山头查看,只见山体四周布满了拒马桩,拒马桩的外侧,大批的敌军正在挖掘壕沟。
狗日的,看来是想把我等困在此地!
李晟基马上发布了节约食水的命令,将各都所有的水源全部集中起来使用,每天使用的分量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
饶是如此,食物还好,所有的水、青草加起来也只够五天之用,李晟基随即下令在两山之间的空地挖掘,两百第三都的工兵以二十人为一组,分成十组再有经验的草原骑兵和部族老人的指导下挖井,期望有奇迹出现。
三天过去之后,十个可能会出水的地方已经挖到地下十丈深,有的除了泥土的颜色比上面的略深一些,没有丝毫出水的样子,有的干脆就挖到了石头。
李晟基也不气馁,命令工兵继续再找地方挖,同时将横刀都的士兵也撒了下去,与孩儿都一起分头给刚刚刚投过来的部族、士兵做工作,安抚他们恐慌的情绪,防备水没找到,自己内部反而出了乱子。
第四天,果然出了乱子,敌军用大弩将上百封书信射了进来,上面用契丹、汉两种文字写着“只要杀了李晟基,其它一概不论”,虽然李晟基安排人将五百封书信全部收了回来,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还好说,刚投降的乞力都一千人及其家属就闹腾开了,亏得乞力都死命压着,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
第五天,眼看水、青草就要用完了,而挖水井的两百工兵依然一无所获。
绝望的情绪在整座大营里弥漫着,鄂能温人、阻卜人连一向舍不得多杀的驯鹿、羔羊也开始大肆宰杀了,李晟基走在大营里,本来还想做一些鼓动、安慰的讲话,不过看到那些绝望、甚至仇恨的眼神他还是放弃了。
如果不是横刀都将他夹在中间,估计肯定有不少人恨不得冲上来杀了他。
令他欣慰的是,横刀都的战士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日近黄昏,昏黄的日光与扎扎乌地面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李晟基呆呆地站在自己的帐篷面前看着西斜的日头,五天下来他的的双颊深陷,眼圈发青,握着横刀的右手也青筋暴露,还微微颤抖着。
他旁边站着几个人,李晟基、王存章、岳军候、姚静、高彦均、高彦平、郭荣,还有一个原来勒勒河河谷的薛延陀部的老人,叫薛力居的,这几天就是在他的指点下打井,可惜都没有什么进展。
众人神色都差不多,均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李承基更是如此。
他现在对自己恨透了,要不是自己那封信,李晟基也不会率大军千里迢迢北上来来接应自己,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接着便跪在李晟基面前,“大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您也不会北上遇险,请给我一千骑兵,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掩护大哥脱困”
李晟基将他扶起来,“胡说,胡思乱想啥呢,我此次北上,一方面自然是为你,可重要的是练兵,练兵!你知晓吗?再说了,敌军八排拒马桩、八道壕沟,你怎么过去?”,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李承基的肩膀。
说完又看着高彦平,“今日乞力都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自从发生乞力都属下骚乱的事后,李晟基便调整了大营的安排,让高彦平的归义都和高彦均的渤海都将乞力都的一千人夹在中间,以防不测。
高彦平其实也有些沮丧,听到李晟基询问强打起精神,“大人,没有,不过如果没水了……”
他的话没说完,李晟基自己也懂,到时候没水了,别说乞力都,就是高家兄弟也保不准起疑心,唯一可靠的也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横刀都和孩儿都了。
他现在将剩下的食水供应又减少了一半,勉强能再支撑两天,两天后如果再不下雨或者找到水源的话,大军崩溃或者完全失去战斗力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月份会下雨吗?”,他看向高家兄弟。
“大人”,只见高彦均还是少有的沉稳,“大漠在此时节其它地界有可能下雨,不过这扎扎乌一年到头听说几乎很少下雨,有时候甚至几年也不会下,不过”
一听到“不过”两字,众人都是两眼放光,“不过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这几天下雨也说不准”
看到众人失望的样子,李晟基也知道高彦均在安慰他,便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李晟基前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沉入远处的地平线,只露出半个脑袋,天色开始暗淡起来,李晟基心神不宁,准备去工兵那边看看挖井的进展。
当他转过身来,遥远的东边的地平线上竟然露出了半个月亮的脑袋,李晟基正好站在两山之间的的中间位置,从他的视角,初升的月亮和半沉的太阳好像恰好在两山之间呈一条直线挂于两端,遥遥相对。
“今天是初几?”,他问身边的王存章,“大人,六月十五”
“哦,难怪月亮这么圆”,说着便带着众人朝前边走去。
走了半天也没发现薛力居跟上来,他转头一看,薛力居这老头正对着太阳伏地祈祷,祈祷完了又面向月亮祈祷。
李晟基见状便停下来等他,这老头是信奉摩尼教的,摩尼教后世也称为“光明教”、“明教”,坚信光明一定战胜黑暗,对一切能发光的东西都崇拜不已,现在天上的太阳、月亮几乎在一条线上,此等奇观,也难怪他激动不已。
等老头祈祷完了走到李晟基面前,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还没有消去。
“大人”,他一把拉住了李晟基的袖子,“您看这两座山有什么奇异之处?”
李晟基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再仔细一看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两座山都不高,大概只有一百多米,不过两山的高度几乎一样,四面的山坡也很规整,不想远处那些光秃秃的丘陵,都是歪歪扭扭的。
但这又如何?无非是两座比较规整的秃山而已,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薛力居,“老薛头,您的意思是……”
“不错,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里应该是两座大墓,我薛延陀部以前也在此处附近游牧过,听祖上人说,在三国时代这里还是水草丰美之地,可自从作为墓地之后这里就衰败了”
“三国时代,那不就是鲜卑族和匈奴族杂居的时候?”,李晟基心里想着,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继续思考的念头,就是有大墓,全是金银财宝,也不是自己需要的啊,自己需要的是水啊。
“大人,莫急”,薛力居又拉住他,“草原大人下葬,多半找一处水草丰美之处,有的为了死后能喝上水,还在墓穴附近凿有水井……”
“啊?”,李晟基这下站不住了,一把抓住薛力居,“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让人去挖呀,不不不,我给你一千士兵,你组织他们去挖,连夜挖!”
等着薛力居远去了,李晟基心里也在默默地祈祷,这几天他们都在两山之间的低洼处挖井,结果一无所获,如果薛力居说的是真的,那就应该围着山体挖,现在他祈祷的是这水井的位置不要在两山的外侧,而就在两山之间。
两山对峙的那一侧,每侧也至少有两三里路长,想要准确找出水井的位置是很困难的,薛力居的法子就是全面开花,而李晟基却灵机一动,如果这两座山陵确实是大墓的话,那建造者一定发现了此处在六月十五黄昏时的奇观,那他一定也是一个喜欢对称的人,如果薛力居没有说谎,两山对峙的那一侧有水井的话,必定也在中间位置,没准还一边一个!
想到这里,他也兴奋起来,带着横刀都仔细丈量了一下距离,大概定了两个位置,再以这两个位置为中心划分了二十个区域,南北两侧各十个,将横刀都、孩儿都分成二十个组,每组五十人负责一个区域,连续动工不停歇。
当晚李晟基也不敢睡,就在现场盯着横刀都作业,横刀都在北侧的山体作业,到后半夜了,十个作业口都挖开了一丈见方,三丈见深的大坑,依然一无所获,正当李晟基万念俱灰准备撤离时,只见最靠近山体的那一组的铁锨碰到了石头,发出“当当”难听的声音。
李晟基心里一动,赶紧跑了上去。
这一组是郑恩亲自带头挖的,到此时已经比别的组多挖了四尺,井下的战士正在里面喊着什么。
李晟基攀着绳子就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