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韩令坤等人攻占武城寨后,李晟基立即带着杨重贵第三师、岳军候的陌刀队、姚静的两千弩兵沿着安定到渭州的驿道大张旗鼓地南下,而赫连震的金狼旅继续留在安定。
于此同时,燕军奇袭武城寨的消息也传到了李彝殷、米擒虎耳里。
这下渭州、秦州都明白了,李晟基这厮这次完全是为了渭州啊,奇袭武城寨不过是为了避免渭州的米擒虎在大军压境之下投靠了李彝殷,平白增添了李彝殷的力量。
渭州一下,就完全将兰州、秦州隔开了,更关键的是,渭州紧挨着秦州,届时李彝殷不用说援助兰州了,自己的腹背都随时受到严峻的威胁。
兰州兵力薄弱,燕军进攻秦州时,尚伦钦也不敢出兵骚扰会州,而燕军进攻兰州时,李彝殷倒有可能骚扰原州、安定。
不过拿下渭州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届时无论先打秦州,还是先打兰州都可以,这便是奇袭武城寨的意义所在。
岳军候的陌刀队现在也都是骑马的,他们与第三师很快便进抵渭州城下,第三师将渭州团团围起来,岳军候则带着剩下的两千陌刀队继续沿着渭水东行,攻占了空无一人的陇西县(米擒虎以为陇西县是后方,将原本原本驻扎其中的一千骑抽调到了渭州),留下一千人驻守后,带着剩下的一千人继续东行,当日便抵达武城寨。
此时的武城寨有三千人防守,内中更有精锐的陌刀队两千,李彝殷想出动大军援救米擒虎也是望寨兴叹。
如果他想攻打安定,郭威在原州的军队就会攻打秦州,何况安定还有赫连震的四千骑。
而米擒虎此时想放弃渭州,向东投靠李彝殷也没有可能了,他只能向西,攻占狄道,不过那样就会与河州的乞伏归仁起冲突。
襄武县城,原刺史府邸。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过仔细看时,他的眼皮在微微跳动,显示出其内心并不平静。
老者的头顶一直到后脑勺的头发剃得精光,只留下两侧的鬓角编成了两根两根辫子垂在胸前。
他的周围还有两人,一位是汉人文士打扮,约莫四十上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位打扮与老者类似,不过身材高一些,壮一些,眉目间与老者酷肖,约莫二十多岁。
三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半响,那老者睁开了眼睛,“文若说说吧,你到底是汉人,知晓汉人的弯弯绕绕”
那汉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欠了欠身,“渭公,以在下拙见,不如就降了燕王,听说原来夏州、宥州附近的拓跋部、细封部,狼山附近的黑山部、颇超部降了燕王后都受到了礼遇,精壮入伍还有薪饷,民众放牧也没有税赋,不过……”
老者急道:“不过什么,文若你赶紧说”
文士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还是说了,“渭公,彼等将所有部民都视若大唐子民,让部民子女进学堂读书,精壮进军伍,如此一来,原本的首领就……”
这时那年轻汉子说话了,“父亲,我等还有三千精骑,现在抄小路去联络李节度,两州拼死一战,未尝不能逼退那燕王”
那老者正是渭州之主米擒虎,年轻汉子是他的长子米擒兴,中年文士则是渭州当地的豪族,渭州荀氏,荀匡,字文若,米擒部控制渭州后,荀匡就投靠了米擒虎,几十年间,米擒部主要精力都放在军伍上,政务全部扔给了荀氏。
所以,渭州境内百姓的生存状况要远远好于其它各州,这也是李晟基想迫降米擒部,而不是大肆杀戮的主要原因,否则以燕军的实力,攻打一个只有区区三千骑的城池,办法多的是。
米擒兴就不一样了,一来他没有亲眼见过燕军的战力,二来还盼着等老爹死后自己继承渭公的爵位继续在渭州作威作福呢,投降燕军自然不乐意。
“你知道拓跋雄吗?”,米擒虎瞪了他儿子一眼。
“阿大,我自然知晓,不过这又如何?”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肯定跟着李节度在秦州嘛”
“胡扯!拓跋雄,咱党项男儿中的第一条好汉,手下更有五千全身甲胄的铁鹞子,更是咱党项人的精华,可惜彼等都没了”
“啊?”,米擒兴知道有拓跋雄这么一个人,不过此人的下落就不清楚了,“为何?”
“为何?哼,自然是被燕军灭了,兴儿,你觉得我部的五千骑与拓跋部的五千铁鹞子相比,哪个厉害一些”
“自然是铁鹞子……,唉,阿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我等只有投降一途了?”
“那还有甚办法?老夫还得知一事,漠北的室韦部以前在承天军烧杀劫掠,惹恼了燕王,前不久燕王拿下阴山一带后,将里面的与室韦部同根同源的黄鞑靼部灭了族,你知道阴山南麓的黄鞑靼部有多少人口吗?”
米擒兴摇摇头。
“两万帐!”
“啊?!”,米擒兴一听大惊失色,两万帐啊,就算一帐只有四人,也是八万人,自己这米擒部米擒部只有区区三万人啊。
米擒兴脑袋耷拉下来了,“一切全凭阿大安排,孩儿遵从便是”
……
当晚,李晟基的大营来了一人,正是渭州城里的荀匡。
“渭公帐下长史荀匡见过燕王殿下”,荀匡对李晟基施了一礼。
“荀先生请起”,李晟基微笑着虚扶了一下,荀匡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带着笑意的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在他面前,面色微黑,剑眉细眼,颌上颌下的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明光铠甲,披着红色的披风,眼神不怒而威,顿时不敢直视。
不过他一见到李晟基身边的人不禁一声惊呼,“郭…郭小郎,你……”,原来站在李晟基身边的人正是狄道的郭靖,他以前跟荀匡打过交道。
李晟基笑道:“荀先生,狄道、安乐的郭氏本来就是大唐遗留在那里的兵丁,如今回归朝廷也是应有之意”
荀匡一听,便打消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宾主坐下后,李晟基却没有与他谈起受降的事,反而问起渭州的事来。
“荀先生,听说你一向掌管渭州的政务,不知此处丁口多少,田亩多少,有何出产?”
荀匡一听,这是考究自己来了,便整整衣冠正色道:“回禀殿下,渭州之地精华所在全在渭水河畔,论人丁、田亩,不亚于秦州,现有番汉人口一十五万余,渭水附近便有十二万左右,其余多在渭水北部的茫茫土山开垦一些坡田糊口”
“渭州的田地几乎都在渭水河畔,沿线渭源、襄武、陇西三县共有水浇地三十余万亩”
“渭州南部的鄣县有草场,渭公在此处设有军马场一处,养着一千多匹战马,此处还有许多盐井,所出食盐位居陇南之冠,这位郭小郎也是经常到渭州买盐才与下官熟识的”
李晟基默默地听着,心里却盘算开了,三万农户,三十万亩,户均也才十亩,抛去境内豪族侵占的土地,估计十亩还不到,老百姓怎么活啊。
“不知渭州境内赋税如何?”
“五成的粮税,尚有两个月的劳役,主要是疏浚渠道,以及到秦岭砍伐树木供应渭公及大小官员”
李晟基听了,暗暗叹息,五亩地的粮获如何能养活一家大小?何况还要帮境内的官吏砍伐柴禾?
像渭州这种情形估计还算好的,秦州的李彝殷听说有两万兵马,估计其境内的民户已经被沉重的赋税劳役压得抬不起头来了,而其它各州农户都是奴隶,其情形就更为不堪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起了加快将陇右各地收回来的心思。
“好,内中情形我已知矣,请荀先生回去告诉渭公,按照燕军的一贯做法,米擒部的军民就不能留在渭州了,目前燕军已尽有阴山之地,彼等可全族迁往彼处,至于其五千骑兵,燕军可视情形抽调精锐,此乃燕军定制,无可更改,渭公如果同意的话,我可尽快安排彼等迁徙事宜”
“至于民事方面,今后还要仰仗荀先生多多出力了,如果荀先生同意的话,可为渭州刺史”
荀匡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他虽然是读书人,不过并未考过进士,现在以白身得拜一州刺史之高位,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便忙不迭地同意了。
回来跟米擒虎一禀报,自己得授刺史高位一事当然抹去不提,米擒虎沉吟不定,半响才说:“燕王还说什么了?”
荀匡答道:“禀渭公,燕王说,给我等一日时间考虑,若明日此时尚未答复,即刻开始攻城”
“一日?这……”,米擒虎有些恼怒,现在他恨不得立刻整军备武与李晟基决一死战,不过最后还是平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老了,也没甚雄心壮志,能在阴山草场就此一生也不错。
次日,米擒虎大开城门向燕军投降了。
李晟基将五千骑中的最精锐的两千留了下来,其它的包括米擒部在内全部在赫连震金狼旅的押送下去往九原郡,到时候李承基再从里面抽调两三千,充实九原郡的防卫。
九原郡,由薛延陀部、米擒部放牧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