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幽,大肚子细脖子的水墨瓷瓶抱在怀里,白牡嵘掂了掂,不明楚郁所说是什么意思。
这玩意儿,就算是很值钱,她也没有多余的手把它带出去。
再说,一会儿她还要去做大事呢,拿着这玩意儿多碍事?
楚郁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是给你这个瓷瓶,而是藏在瓷瓶里面的东西。”
闻言,白牡嵘立即把瓷瓶拿起来晃了晃,但是里面并无声响。
有些不懂,大杨也露出几分疑惑来,同时又怀疑那里头没好东西。说不准那瓷瓶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是迷药什么的,再把他和白牡嵘都给迷晕了。
但一切也都是大杨在猜测而已,白牡嵘倒是没有怀疑,如果说这瓷瓶里面有东西,但是这口太细了,只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头。
要说这制瓷的手艺人审美真是太差了,这种瓷瓶比例不均匀,毫无美感,插花影响花的美貌,当做摆件还占地方。真是搞不懂这些古人到底在想什么,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抽象派艺术家。
既然无法完好的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那就只能砸了。看楚郁好像也是那个意思,白牡嵘也没客气。
把这瓷瓶往这地上一扔,清脆的碎裂声立时响起,之后,这完整的瓷瓶就成了一地碎片。
但是瓷瓶底部是完好的,因为有个东西粘在上面。粘在上头的东西很厚重,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小,黑色的。
俯身,白牡嵘把那瓷瓶底捡了起来,然后,把粘在上面的东西抠下来,这是一块兽头造型的玄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两面铁身刻字,是为玄甲。
两面兽头也不同,一面是怒吼的虎头,一面是凶神恶煞的不知名兽头。虽是不知这玩意儿是什么,但做工真是不错。
而且,还凉丝丝的,她托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仍旧凉丝丝。
“这是、、、玄甲军的兵符?”她没见过真正的兵符,因为他们夷南军只有军旗没有兵符,夷南军的凝聚力也不是靠兵符这么一块铁疙瘩。
“对。”楚郁点头,正是兵符。
“这东西,我觉得就是个摆设。就算是有它在手,玄甲军也不见得就听从它吧。人和没生命的死物不一样,人会思考,岂会听从一个死物。”白牡嵘摇头,这种乱世,这玩意儿是没用的。
“玄甲军的兵符乃是大梁太祖命人所铸,相传以天火熔炼玄铁,花费了很久才铸成。这块兵符传到过无数人的手里,而且几十年前玄甲军还曾险些覆没,这块兵符也险些成了亡军之符。我来到这断珠城后,就找了一批工匠,烧瓷的时候先将它放在了里头。”楚郁轻声的说着,这块兵符不只是一块兵符,意义重大,历史悠久。它的故事,要比任何一个故事都要长。
“看来,这也不只是个兵符而已。”居然是大梁的太祖命人铸造的。不过,的确是很精良。
“你到时把它还给小、、、把它还给皇上吧。自此后,这世上是否再有玄甲军,由他来做主吧。”楚郁说道。
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又看了大杨一眼,“楚郁,你真的要这样?没有玄甲军的庇护,你也就没那么安全了,这你得清楚。”
“我已经没有了。我嫂子,大概是把我的人都杀了,否则,也不会到了这里一个都没见到。这些都是我嫂子的人,他们占据了整座城。”但他的人,没有一个留下了活口。
白牡嵘没言语,只是把那兵符放进了衣服里,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起身。顺便捏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走吧。”
三个人离开,走出了大厅,寒气扑面而来。
朝着府邸的大门走去,拽开了大门,便和守在外面的兵士遇上了。
根本没让他们有思考的时间,白牡嵘和大杨手起刀落,二人各管大门两侧,下手狠厉招招致命,短短时间内,不少兵士都倒在了地上。
楚郁跟在白牡嵘的身后,不时的出手协助。
虽说他们仅仅三人,但,对付这些玄甲军却是轻而易举。
光线朦胧,夜空漆黑,这大地上即便燃着灯火,也一样如同罩了一层纱一样,看不清楚。
寒冷的温度能轻易的将活人冻成雕塑,炽热的血喷溅到了地面上,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层冰。
白牡嵘和大杨一路厮杀,城府外面已经被血冰铺满了。守着这府邸的兵士也尽数倒地,横七竖八。他们倒霉,那也是因为他们跟错了人。
“走吧。”处理完了这城外的人,白牡嵘急于前往南城门,那是北上入这断珠城唯一的官道。而姜率,也会带兵在此处镇压。
楚郁点头,看了一眼她狐裘披风上凝固成冰的血冰珠,他伸手抓住披风一角抖了抖,那些血冰珠就都掉了下去。
“实在是太冷了,血成了冰珠,乍一看像红宝石似得。”人血凝成的宝石,真是讽刺。、
没做停留,三人朝着南城门而去,百姓闭门不出,各个房子都黑乎乎的,这就像一座死城。
然而,愈发的接近了南城门,也就听到了兵马乱斗的声音,在这寒夜里破空传来,轰轰隆隆,犹如冰天雪地中的闷雷一样。
从没听说过冬日里打雷的,是为不详。而眼下,不管这是不是雷声,听着都是不详。
愈发靠近,也看到了火把跳跃之间守在城门内的玄甲军。他们果然选择了死守断珠城,城门外的大军在攻城,他们却始终都没开城门。
兵马在躁动,显然这些玄甲军都处于十分急躁和不安之中,太冷了,就在这儿来回走动挨着冻,这情形也不知有多惨。
迅速的扫了一圈,白牡嵘哼了一声,随后叫楚郁不要乱走动,就在这儿待着看热闹就行了。
朝大杨打了个手势,两个人随即猫腰在黑夜中行进,完全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潜入了躁乱的玄甲军之中。
大开杀戒,聚集在这里的玄甲军立时乱了起来。
而也与此同时,紧闭的城门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来,前面也躁乱了。
白牡嵘的目标是楚夫人,她于玄甲军之中穿过,挡路者杀无赦,大杨一直在她后面断后。
不管是前头还是后面,玄甲军都乱了起来,而城门也在此时被攻破,大批兵马嘶吼着进了城。
这种天色中,混乱起来时完全谁也看不到谁。城墙上,开始有流箭乱射下来,应当不只是城内,还有城外。
白牡嵘听声躲避乱箭,同时迅速的弯身挪移到城墙根下,背靠城墙,然后焦急的寻找楚夫人的身影。
人乱如麻,马儿嘶鸣,迎着跳跃的火光,人喷出来的血都冒着热气。
她没找到楚夫人,但是却看到玄甲军在自相残杀,同时乱箭飞射,他们自相残杀之时也没了性命。
抬头看向城墙顶,她脚下一转,狐裘披风亦在寒风和喷溅的血中打了个转儿,她就顺着城墙边缘凿出来的台阶跃了上去。
箭雨从头顶落下,她顺手扼住一个从上面跑下来的兵士做盾牌,箭矢疯狂的插在他身上,只是两个眨眼间,他就如同刺猬一样。
最后几阶,她直接一手撑墙,提气而上。带着那盾牌,就跃了上去。
大刀迎面而来,她身体后仰,一手把手里的人肉盾牌砸过去,同时甩起披风做绳子缠住了那把大刀。她向自己这边施力把人拽过来,披风卷着大刀转到了他的喉咙上,那兵士立即没了性命。
不做任何的停顿,白牡嵘杀进放箭的兵士中,同时也在迅速的寻找楚夫人的影子。
她也不知躲到了哪里,这个女人不会见势不好就跑了吧。
就在这时,有夷南军冲上了城墙,城墙顶上立时大乱。
白牡嵘从人群之中穿过去,偏身躲避,血都喷到了她的脸上,刚开始是炽热的,但转瞬间就冰冰凉。
顺着城墙往西门的方向走,路遇玄甲军无数。她不知是因为自己功夫更强劲了,还是因为这些玄甲军太菜了,没有一个从她手里讨到便宜。
终于,在南门城楼和西门城楼之间中央的位置,她看到了一行被阻截的身影。背对着她的方向,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墙的楚郁。
他在夜色中迎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特别像鬼,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示,但看见了他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白牡嵘很迅速的在那一行人之中找到了楚夫人,她看到了楚郁,不知是什么表情,可惜白牡嵘站在这儿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儿。
“喂,咱们狭路相逢,是不是该叙叙旧啊?你们叔嫂之间就撂一撂吧,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扬声,随着说话,她单手把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了下去,扔到了城墙上。
听到白牡嵘的声音,楚夫人也迅速的转了过来,夜色之中,她脸色冷然,带着一股走入绝境之中的嗜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