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从头到脚打量着李大本事:“中国人?日本人?”
李大本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鬼子的衣服。他把衣服扒下来,往地上一扔:“中国人!为了冲出鬼子的重围,才穿的这身皮。”
大当家怪异地笑了:“呦喝!是打鬼子的英雄啊!”
“嗯哪!老子从衡水到武义,过关斩将,杀了一路的鬼子,末了到这儿,却要遭自个儿人的活罪。”李大本事粗着嗓门吆喝。
红衣女子似笑非笑地说:“少在这老子老子的,要不是姑奶奶救你们的命,你们还能站在这儿?”
李大本事根本不领情:“老子命硬,鬼子根本打不死我!”
大当家说:“呵!今个儿碰上能吹的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大本事左右看看:“你们不都报过号了吗!画戏脸,打鬼子,鼎鼎大名的红枪会!久闻红枪会里,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怎么好坏不分,拿英雄当汉奸呢?”
大当家听得很受用,语气也松缓下来:“是英雄还是汉奸,得问明白了再说。叫什么名字啊?哪支队伍的?”
“说出来吓你一跳,燕赵大地上响当当的——八路军,李大本事!到战场上一报号儿,就能吓鬼子汉奸一哆嗦。”李大本事牛皮吹得震天响。
红衣女子轻蔑地说:“这么大本事还能让我抓住?”
“那是老子落单又受了伤,才让你捡了个便宜!”
“好啊!那就等你伤养利索了,再出来过话吧。带回去!”红衣女子一挥手,两个大汉过来拖起他俩就走。
李大本事依旧喋喋不休地吆喝着:“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手下有一个营的兄弟,在武义响当当的。记住我叫李大本事!”
两人重新扔在草堆上,地牢门“砰”的合上了。
地瓜埋怨道:“你就吹吧!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哪句吹了?”李大本事瞪眼道。
“你哪句不是吹,咱哪来的一个营人?”
“早晚会有!刚才那阵势,我要不说的大点儿,直接就让他们咔嚓了。”
这边李大本事和地瓜斗着嘴,那边山寨大厅里也正合计着。
红衣女子一脸不屑地说:“那小子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说话的时候,两眼珠子咕咕乱转,顶多就是个跑单帮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大当家摇摇头:“他说话脸不红心不跳,是个经过场面的人,偏偏又看不出到底是哪路子的。要真是八路军,咱也不好轻易得罪。”
“反正他没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他说自己去过衡水,衡水城里的治安维持会和宪兵队都被烧成了灰儿,鬼子医院里面住满了伤兵,外面的好多据点都撤防了。这么大的动静,哪是那怂货做得出来的?八成是得了消息,把别人的功劳安在了自个儿头上。”
大当家还是摇摇头:“衡水的消息前几天才传过来,他一直压在咱地牢里,上哪打听消息去?人不可貌相,明天再把他叫出来审审。”
第二天晌午,山寨大厅中央放了一张大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切好的西瓜。
李大本事和地瓜捧着西瓜吃得高兴,大当家和红衣女子陪在旁边,看两人的吃相,都忍不住发笑。
大当家看李大本事吃得差不多了,一抱拳说:“李英雄这几天辛苦了!在下不才,红枪会大当家——人称赛豹子。这是舍妹,赛貂蝉!”
李大本事头也不抬地啃着西瓜:“好说,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吧?”
赛貂蝉嫣然一笑说:“英雄大闹衡水城的事儿,满天下都传遍了。到底咋回事儿,给我们讲讲,也长长见识。”
李大本事心想:“这是考探我来了。”把西瓜皮一放,拿出说书的架势就讲开了:“这要细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我在武义听到探子来报,说鬼子新造了种邪门玩意儿,准备拿到战场祸害中国人,就带着一小队人马,乔装打扮混进了衡水城......”
他说得口沫横飞,得意处抓起西瓜皮当空挥舞。
地瓜只顾低头啃西瓜,对李大本事的胡吹海傍只当没听见,“哪有那么神,也就呼吁忽悠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山匪能行。”
“......眼看大队的鬼子都扑上来了,把我和十几个兄弟都围在当中。我和兄弟们说,撤!都由我来应付!兄弟们开着车跑了,百十来个鬼子全冲我来了!我一把刺刀左突右闪,鬼子没一个近的了身。鬼子官儿急了,就躲在远处,用暗枪伤人!”
赛豹子听得精彩,禁不住一拍桌子大喝:“好!”
李大本事吓了一跳,后面的词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赛貂蝉着急地问:“后来呢?快说啊!”
李大本事尴尬地笑笑:“后来……我中了枪,昏了过去,你们不就来了。”
赛豹子是个好武的人,一听李大本事有如此能耐,心下技痒难忍,于是说:“李英雄如此侠肝义胆,就请露两手本事,让我们瞧瞧吧!”
李大本事一愣,推诿到:“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出来啊。”
“小吗?那就让我手下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先给两位八路大哥献献丑。”赛豹子一招手,走出四条大汉,分作两边,一人头上顶着一个小西瓜。
李大本事和地瓜面面相觑,心里有些发虚。
四人站定,同时举枪射击。西瓜应声而裂,鲜红的瓜汁溅了每人一脸。
赛貂蝉略带得意地说:“西瓜太大了,下次要拿鸡蛋练!”说完,从腰里掏出枪来,看也不看,抬手就是四枪。汉子头顶已经碎裂的西瓜瓣被打飞,再看李大本事,嘴都合不上了。
赛豹子哈哈一笑说:“雕虫小技!让英雄笑话了。长枪短枪,英雄随意挑顺手的使,请吧!”
足球一样大的西瓜,被放在了地瓜脑袋上,地瓜吓得只剩下了哆嗦。
李大本事举着枪,心里暗骂:“娘的,早知道有这出,当初就把陈峰拽下车来。再不济,拽个吸铁石也好啊!”他一边努力瞄准,一边埋怨地瓜说:“别动!越动越瞄不准!”
地瓜吓得都快哭了:“本事!你可饶了我吧!没死在鬼子手里,倒死在你的手上!”
众人听了这话,都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李大本事面子上挂不住,怒道:“站直了!我的枪法你又不是没见过!”
“就是见过才……”地瓜一脸委屈,被李大本事一瞪,把后半句咽回去。
赛貂蝉笑着说:“那位兄弟怕是身子没养好,站不住吧。换我来!”
地瓜如遇大赦,擦去一脸冷汗,赶紧把西瓜递给赛貂蝉。
赛貂蝉一袭红衣,头顶着翠绿翠绿的西瓜,煞是好看。
李大本事禁不住多看她两眼,暗暗叹道:“唉,这么俊的姑娘,何苦想不开呢?”
这下红枪会的弟兄们都笑不出来了,纷纷嚷道:“小子!要是还想活着出这个门,把枪端稳点!”李大本事拿眼角扫了一圈红枪会的人,个个如狼似虎,一副准备随时生吞活剥了他的样子,他手哆嗦得更厉害了。
“开枪啊!”赛貂蝉倒是一脸不在乎。
李大本事心一横,闭上了眼,扣动扳机。枪响了,赛貂蝉看准枪口位置,闪电般地一坐身,西瓜在原来她脸的位置,“啪”的一声打得粉碎。
众人都吓出一身冷汗,赛豹子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胡闹的妹子。
李大本事慢慢睁开眼,一见这情景,一下就乐了:“就这!小意思!”
众人嗤之以鼻,地瓜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赛貂蝉擦一把脸上的西瓜汁,笑着说:“哥,你先陪李英雄玩玩,我去洗洗。”
赛豹子一瘸一瘸地走过来:“英雄手刃了那么多鬼子,手上的功夫,想必也了得。挑样玩艺儿,咱俩会会!”
李大本事的笑僵在脸上。
手下给赛豹子递过杆摘去了枪尖的红缨枪,赛豹子接在手里亮了个架势。
李大本事心说反正躲不过去了,随便招呼吧,他死到临头还嘴硬:“也给我一样的,免得你们输了不认账!”
有人也给了他杆一样的红缨枪。李大本事刚接过来,就觉得手一沉,差点儿没拿住。
赛豹子冷笑着说:“这枪杆六十八斤八两,英雄用不惯可以换杆轻的。”
李大本事勉强举起枪杆,说声:“来吧!!”
赛豹子眼中精光一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招招直奔李大本事要害。
李大本事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胡乱抡起枪杆瞎挥一通。
说来也巧,赛豹子一招潜龙出海,李大本事拿枪当棍抡圆了横扫,恰好破了这一招式。赛豹子急忙一个怪蟒翻身,回头望月,枪头直取李大本事咽喉。
李大本事刚才发力过猛,被惯性拽到左边,正巧避开这一枪。他闭着眼胡乱一枪戳向赛豹子,吓得赛豹子连退两步。
李大本事眼前一阵眩晕,半跪在地上,赛豹子就地一跃,在空中掇出一个枪花,自上往下扎来。李大本事好容易喘匀了这口气,抬头看见枪来,却没有力气举枪格挡,索性把枪杆一扔,一把抱住赛豹子的腿,揪了下来。俩个人像泼皮打架一般,在地上滚着。
赛貂蝉恰好回来,看到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
赛豹子的手抓住了李大本事的后脑勺,心中突然一惊。
红枪会众人已经冲了上来,分开两人,举拳就要打李大本事。
赛豹子急忙喝声制止,转身冲李大本事一抱拳:“李英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先请送入上
房休息,改日置酒款待英雄。”
李大本事和地瓜迷迷糊糊地被送去休息。
赛貂蝉止不住笑地说:“哥,从没见你打得这么狼狈,你竟然还佩服起他来了。”
赛豹子惭愧地说:“这个李大本事果然不是凡人啊,刚才确是我输了。”
赛貂蝉惊得瞪大了眼睛:“啥?我不信!”
赛豹子解释道:“我用潜龙出海,他就用大风火轮;我用回头翘用,他就用云龙左旋,招招破我。特别是后来,我跳开骗他出手,想用大回马枪取胜,可他不上当,潜龙待时就地蹲下。那飞龙在天是冒死的招,他要是用枪打我,我就算不死也得去层皮,但他扔了枪扑上来,是对我手下留情啊。”
赛貂蝉嗤之以鼻地说:“你咋知道他不是碰巧撞上的?”
“不可能。”赛豹子摇摇头,“他的招式是杨家枪,但气势是赵云的霸王枪,出手又暗含太极十三枪的章法,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只不过他见我用杨家枪,便也用杨家枪,要是用别的枪法赢了我,那就是说杨家枪不如别的枪法了。他这样做是为了不折损杨家枪的面子,深明大义啊。”
赛貂蝉听得半信半疑:“哥,他有那么厉害吗?”
赛豹子捋着胡子说:“最要紧的一件事,我和他贴在一块儿的时候,摸着了头盖骨。”
赛貂蝉不解:“那怎么了?”
赛豹子故作神秘地说:“那小子后脑上——生的是反骨!”
赛貂蝉闻言一惊。
“头生反骨的人,可是万中无一啊!你记得早先那算命的是怎么说的?”赛豹子笑嘻嘻地看着妹子。
赛貂蝉脸一红:“看他那样儿,你咋知道你没摸错了?”
“我会错?不信,把他带出来,你再摸摸试试。”赛豹子一脸自信。
赛貂蝉娇嗔道:“不和你说了!”转身跑走。
赛豹子望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夜朗星稀,李大本事和地瓜躺在舒服的大炕上,盖着崭新的棉被,震天动地地打着呼噜。
赛貂蝉悄声来到上房门口,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走到李大本事身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摸向李大本事的后脑勺。
她脸上浮上一朵云霞,愣在当场。
李大本事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说着梦话。赛貂蝉吓了一跳,飞也似的钻出了屋门。
李大本事弹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推推地瓜说:“好像有个软呼呼的小手摸我脑袋,像是……个娘们儿。”
“哎,你听见啥动静没?”
地瓜翻个身说:“做梦娶媳妇吧,就你那西葫芦脑袋,只有女鬼才会去碰。”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翻身扯住李大本事说:“貌似天仙,赛过貂蝉!”
李大本事被他说糊涂了。
“你还记着不,早先说的,你老婆貌似天仙、赛过貂蝉……”地瓜顿了顿,摇摇头又说:“不可能,那姑娘那么俊,才看不上你。”说着,倒下去又睡了。
李大本事愣愣地嘟囔着:“赛过貂蝉……赛……貂蝉……”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缩进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