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也不知道自己在张角床前说了什么,说了多久,只知道,门外有侍女禀报说到了午膳时间,张梁这才擦拭了脸上的泪水,也没理会再次湿漉漉的衣服,让侍女将饭食端进房间,将五石散喂给张角喝下,张梁边跪坐在一旁开始吃起了午饭。
随便吃了一点,张梁变放下手中的木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角,他知道,兄长快要醒了。
果然没过多久,张角便悠悠醒来,张梁忙伺候张角喝下水,再将一旁的五石散喂下,张角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三弟,你怎么还在这里,官军不是已经来到城外了吗?他们一直没攻城?”吃下药,喝了水,张角喘息几口,便对张梁询问道。
“兄长,是刘玄德要见您!他们今日不会攻城。”张梁转头擦拭眼角再次冒出的泪水,为什么现在这种时候,兄长还要操心那么多!
“哦!”张角眼中精光一闪,他可是一直担心自己撑不到见刘备的那一天呢,今天能见到刘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快快替我沐浴更衣,不知道这次我能坚持多久,我不能带着遗憾离开。”
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出了府门,早有舒适的马车停在那里,张角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府门外闻讯赶来的一众黄巾士卒,张角笑了笑,让张梁准备一匹听话的马,张梁纠结了一下,随即还是让人牵来一匹马,他知道,兄长张角之所以选择骑马而不是坐车,一是他想多看看这些一心跟着自己的贫苦兄弟,他的心中,对于这些人,他还有太多的不舍。
二是,他要让这些兄弟姐妹们看看,他们的精神支柱,太平道大贤良师,将一直与他们在一起。
一路走过,更多的黄巾军围了上来,但没有一个人越过张角即将走过的地方,看着被包围的严严实实,却又畅通无阻的路段,张角心中的那种感受,让他仿佛钻心般的疼,他是多想直接告诉这些可爱的人们,
我张角对不起你们,连累你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如今更是不得不直面死亡的威胁,今日,就算是下跪,我也会努力为你们争取活下去的希望!
话到嘴边,张角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不是任何事说出来就一定是好的,身为他们的领导人,自己可以默默为他们做这些事,但一定不能说出来,否则,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军队,有可能凭着这一战之力,与官军对峙中获得一定筹码,争取到生的机会,却因为他的一番话,丧失斗志,坐等那希望从天而降!
那一定是死路一条!
所以,张角拼命忍着,一直到穿过城门,踏出城外,黄巾军们还想继续跟随张角的步伐,张角却是挥了挥手,让大家止步。随后,张角带着张梁,还有三名剩下的黄巾力士,直接走向预定的会面地点。
会面地点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在这样的地方,无论是谁想要做什么小动作都没用,他们都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张角来到后,发现刘备只带着一个黑脸的魁梧大汉,身后还有两名端茶倒水的亲卫,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刘备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酒杯,与刘备遥遥一碰,自己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咳咳咳!好酒,还是甄家秘制的好酒好喝啊,我都太久没喝了,现在这么一喝,还真有点舍不得。”
“先生既然喜欢,那就多喝一点,待会我让人给您送几谭过去。”刘备也喝下一口,微笑着说道。
“不了,不啦,好酒喝过就好,不用一直喝,否则心里就没了那种念想,再好的酒也会慢慢索然无味。”张角摇摇头,也是一笑:“你选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是担心我对你不利吧。”
“先生说笑了,虽然我们站在对立面,但我还是相信先生的为人的。”
“这么说来,你是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张角眼中金光一闪,身子不由得往前倾了一些,“看来,你在官军的阵营,也没几个朋友!”
“先生此时说这些,那可就完全没意思了,我再朝廷中到底是个什么样,日后又会是什么样,这些我自己心中都有数,先生不必见面就使这种雕虫小技。”
“哈哈哈哈,好小子,跟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聊天,你还不能让着我一点。”
“以先生这样的枭雄,需要晚辈让着您吗?”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了。”张角摆摆手:“你小子一点也不懂尊老,我还是留点力气跟你说其他事情吧。”
刘备心中腹诽,挑起这个话题的是你,现在说不聊的也是你,我说什么了吗?
“先生请说!”虽然心中腹诽,不过刘备还是马上正色,询问道。
“我来见你,主要是有两件事请你帮忙,希望你千万答应。”
说着,张角不自觉的坐直身体,身体中,仿佛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
刘备没有说话,眼睛眯了眯,抬起酒杯,示意张角再喝一杯,自己也一口喝下,随即并不说话,静静的等着张角的后话,他知道张角找自己办的事一定不简单,而且,其中一件他也能猜到。
“你小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很好奇的问问我,是什么事吗!”等了一会儿,见刘备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打算,张角苦笑一声,摇摇头,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好奇害死猫,我刘备虽然不才,但也是很惜命的,所以,如果您能不说,我将万分感激。”
“不,是人都怕死,但你刘玄德不怕……”
“别,先生还是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我怕死,怕的要死,您还是有事说事吧,虽然我也大致能猜到您要说的事,而且,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努力去做。”刘备直接打断张角的话语,看张角的状态,刘备感觉他就像回光返照一样,还是早点聊完,各回各家的好,要是张角死在这里,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想个正常人一样,带着官军乘势杀进广宗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那这第一件事,城内的数十万贫苦百姓的命,老夫就拜托给你了。”
“不,我想先生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过,我会为他们去努力,但是,我刘备人微言轻,如果皇帝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我刘备就算现在扯旗造反,我也一样救不了他们,您还是别把一切都寄托在我身上,否则,他日我或许会为此内疚一生。”
听了刘备的话,张角静静的看着刘备,希望能从刘备眼中读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他多希望刘备这是在坐地讲价,想要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但是可惜,以他张角阅人无数,他能感受到,刘备此时眼中清澈一片。
“如果,老夫以自己的人头向送,不知道,这个泼天大功,是否够你搭救他们。”不信邪的张角直接开价道。
“我要想要先生的人头,不用您送,我也能取,但是现在,先生还不能死,我还没收到皇帝答应赦免城内数十万人的诏书,如果您现在就死了,城内一定会大乱,而这样,无疑将加速让城内将士们自暴自弃,到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白了,还是你看的透彻,好,那老夫就不死吧,希望此事最后能有一个好结果。”张角从刘备的话语中,听出他早就在为此事展开行动,于是便不再奢求其他,能救他们,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那就让这一切的报应,都应验在他张角自己身上吧。
“我更好奇的是,先生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听刘备问起第二件事,张角回头与张梁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一样。
“第二件事,需要你日后有一定实力,能威震天下,不在乎别人的议论的时候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