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战场,不知火舞遣走其他忍者,方子星和神乐殇相视一笑。
然而,就在这一切似乎都告一段落之时,异音蓦地在亭外响起。
初听时似是婴儿哭啼的声音,接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配合着这寂静荒凉的山谷凉亭,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又明知是有人弄鬼作怪,也让人都有毛骨怵然的反应。
神乐殇置若罔闻,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的姿态,方子星却是眉头微皱。
当然,这种程度的音功之法还无法影响到他,不过这声音也太难听了点。要不是为了把那几个家伙引过来一网打尽,方子星真想干脆出去将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早就被众人都发现了的百地旋子一拳打扁了。
外面的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左起右落,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小小的凉亭内,且愈趋高亢难听,变成鬼啾魅号,若定力稍逊者,不捂耳发抖才怪。那就好似忽然到达修罗地府,成千上万的惨死鬼,正来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真吵!”方子星冷哼一声,干脆站起身,准备给百地旋子来一个狠的。
神乐殇又幽幽轻叹,取出一片翠叶,放到唇边,充当草笛,轻轻吹奏起来。
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
无论鬼啾声变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厉,铺天盖地,仿佛能把任何人淹没窒息的惊涛骇浪一般,神乐殇奏出的音符,却像一叶永不会沉没的小扁舟,有时虽被如墙巨浪冲抛,但最后总能安然徜徉。
草笛之音愈来愈灵动迅快,彷佛一口气带你狂飚十万八千里;音色变幻万千,错落有致,音韵更不住增强扩阔,充盈着无以名之的持续内聚力、张力和感染力。
渐渐的,啾啾鬼声却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神奇草笛之音。
草笛之音忽止,神乐殇淡淡道:“贵客既临,何不现身一见,当代神乐巫女神乐殇,不知火忍军宗主不知火舞和天剑使者方子星在此恭候四位,不三位上忍长老法驾。”
风声疾至。
灯火倏动。
黑暗猛涨。
怪异尖锐的呼啸声和劲气交锋的连串骤响,不绝如闷雷迸发。暗黑之中,一抹清冷的弧光一闪而逝。
然后,所有交手的声音像骤然发生时那么突兀的消敛。
灯火再度安定,黑暗稍稍褪去。
神乐殇仍旧面佛而立,美目落在黑夜空间中唯一的一点火光上,蒙蒙红光彷佛与她融合为不可分割的整体,但在阴影的掩护下,一柄有着菊花铭文,锋刃极长刀身细且薄的太刀,被她缓缓收入宽大的和服之中。
另一边近门处是“鬼媚忍”百地旋子,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背靠着残木,全靠残木的支撑才不摔倒。
神乐殇柔声道:“适才百地长老已被我的音杀忍术所伤,仍要逞强出手,实在是可惜!可叹!”
百地旋子面色苍白若纸,眼神死死的盯着神乐殇,以沙哑的嗓音问道:“那把刀……究竟是?”
神乐殇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道:“百地长老一路走好!”
百地旋子露出不甘的神色,但是眼神却渐渐涣散,最终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服部卷次那把可令任何人终身难忘,似刀刮瓷盘般听得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暗处响起道:“神乐巫女果然厉害,可惜百地旋子这淫妇和猿飞内助合谋想暗算老子,却不知道老子只是将计就计,正好用作摸你底细的先头部队,现在你有多少斤两,已尽在本人计算中。”
神乐殇仍是神态闲雅,从容自若道:“想不到二十年前名列r本八大高手之一的‘逆忍’服部卷次是如此胆小和浅薄之徒,只徒逞口舌之快,却无胆登堂入室,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如果你配合百地长老偷袭,还有三分成算,你却错失良机,是否除我之外,还顾忌我身边的这位朋友呢?”
服部卷次顿了一下,又向方子星厉嘶道:“阁下又是谁?为何插手我们忍者内部事宜?”
神乐殇不禁嗤笑出声,方子星冷哼一声,全然不理,倒是瞬息间出现在神乐殇身边的不知火舞淡淡的道:“人家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一次手,亏你好意思提,你服部卷次若是无胆,就立刻自尽吧!看在我等共同信奉的忍道的份上,我也乐得让你有个忍者的死法。”
“轰隆”!
地上突然破开一个大洞,碎石土屑飞舞,服部卷次从地上钻出,落在百地旋子和神乐殇三人之间的位置,利如鹰隼的目光扫射着三人。
神乐殇和方子星都对服部卷次如刀锋般锋利迫人的眼神视若不见,只有不知火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还算有点胆子?总算没有将你们服部家祖宗的名头全部丢掉。”
服部卷次不认识不知火舞,不过不知火舞的年轻和美貌倒是让他不禁一愣。但是,他却不敢对因为不知火舞的年轻掉以轻心,别的不说,单是天忍的传说就令他忌惮不已,何况即使百地旋子跳过不知火舞袭击,也被神乐殇随手干掉,再加上一个气息如渊,高深莫测的方子星,即使这两人没有露出显眼的战意,但这样的实力组合,也由不得他不小心。
服部卷次一眨不眨的盯着直接与他对峙的不知火舞,不动声色的提聚起全身的力量防备着方子星和神乐殇,正僵持中,这时一个阴恻恻的笑声从远处传过来,打破僵局道:“好笑啊好笑!服部卷次不如改名作‘胆小老鼠’,竟然被三个小辈吓住,真是可笑。”
赫然是藤林九重充满嘲弄的声音。
服部卷次却不露出半点生气之色,反而大笑道:“藤林老弟你的胆子老哥我一向是佩服的!不如你来试试不知火忍军的当代宗主的滋味如何!”
藤林九重出现在服部卷次身后不远处,不过当看到百地旋子半倒在地上的尸体后,如僵尸一般的脸上不禁微微抽动,他狠狠的盯着不知火舞三人,冷声道:“外敌当前,我们是否应先解决敌人,才轮到算自家人的恩怨?”
服部卷次出乎意料的没有接话,而是盯着不知火舞道:“那神乐巫女和她身边的男人先不说,这个不知火忍军的当代宗主,藤林老弟你是否有信心对付得了。”
像服部卷次般没种的后天顶级高手确是世间罕见;其人不但有卑鄙无耻的性格,更是谨慎狡猾无比,一旦遇到啃不动的硬手,就会自然转进撤退。但是假如敌人一旦给他摸清底细,其恃势凌人的手段亦将会是空前绝后的狠毒残忍。
藤林九重听出服部卷次话中隐隐的退意,亦感到棘手。
眼前三人,不知火舞不用说,那如火山爆发之前的酝酿般汹涌的气势已经锁定了己方两人,只要自己稍有动弹,早已呼之欲出的猛招就会立即临门;那个男人虽然只是静静的往哪里一站,可那般气息如黑夜的星光闪动,似有若无,若不是他集中全部精神,绝对无法捕捉到他的存在,这样的厉害的高手显然不是易于之辈;而对于神乐殇,他当年吃过上一代神乐巫女的亏,知道能成为神乐巫女的这些娘们,看起来娇滴滴的,但是手底下却硬的狠,眼前的这个神乐巫女,气质虽然和上一代有很大的区别,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比上一代还危险。
正在藤林九重犹豫不定的时候,服部卷次却是已经决定了,飞身就要离开。哪知道他劲力未发,似动未动的当口,一道凌厉的杀意由下方冲天而上,遥控将他锁定起来。
服部卷次立即判断出若是要坚持起身飞走,只怕还未腾空,变要被不知火舞凌厉无匹的杀招贯穿,自己便一命呜呼,即便以他狠辣急切的心情,却也只能无奈一叹,往下瞧去,只见天香国色的不知火舞,负手而立,神态悠然,人未动,烈火气劲扑体而至,将他的气机牢牢的锁定。
服部卷次双目中邪芒大盛,眼睛盯着不知火舞,阴侧侧笑起来,笑声由小而大,最后变成捧腹狂笑,满是疯狂的骇人意味,且脸上的苦纹皱摺推迫,丑恶至极点。
方子星见状微微皱眉,服部卷次不但人长的够丑,连眼神都这么恶心。不知火舞懒得继续废话,探手握住折扇,扇面缓缓打开。
凌厉的火劲紧紧的锁定着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火焰气劲没有半分散逸,扇面每出鞘一寸,火劲便强上一层,隐约可见火蝶之相。
服部卷次笑容尽去,猛吃一惊,不能置信的呆瞪着不知火舞。
原来他正要出手,却给不知火舞这似是有先知先觉能力的一招封死,而且不知火舞的火蝶气劲凌厉无双,如一个圆形的罩子一般将他死死的封锁在中间,明净无瑕的火蝶直指人心,让他几乎生不起对抗的心思。
如钱塘大潮一般永无止境的拔高的火蝶气劲压的他几乎喘过气来,只能竭尽全力的提聚真力,鼓动全部气势对抗着不知火舞越来越强大的火蝶气劲。
释放着火蝶气劲的折扇终于完全展开,一道完全由火焰组成的火蝶气场从折扇上扩散开去,而不知火舞高悬于飞舞的火蝶之上,浑身蒸腾着流赤色的炽热火焰,招式未发,高度凝聚的赤阳罡气就引起天地异变,如旭日东升一般,瞬间将数十丈方圆内的天地元气尽数排斥,原本束缚着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的火蝶气场在此异变之下瞬间凝固!
这个巨大的火蝶气场如琥珀一般,将藤林九重和服部卷次牢牢的凝固其中!
在火蝶气场的笼罩范围内,藤林九重和服部卷次就如同被琥珀凝固的蚂蚱一般,所有的动作、表情全部凝固!
服部卷次拼劲全力,试图突破不知火舞的火蝶气场的束缚。但是那庞大无比的火焰气劲如泰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半分动弹不得,一只脚还保持着向前半跨的姿势,身形凝固在半空之中,看起来滑稽有可笑!
这一刻,不知火舞的火蝶气场笼罩范围之内,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甚至好像连空间都给凝固,时间都给停止了一般。
方子星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知火舞,心里升起兴奋的感觉。不知火舞的这一招,让他也泛起极度危险的感觉。
先天心关突破之后,已经随时随地可以将心灵嵌入天地,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引动无穷天地巨力加持,然而不知火舞的修为要更盛一筹,她竟然能以自身的力量对抗天地元气,一举将百丈方圆内的其他元气排斥压制,创造出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战场。
这种程度的修为,已经超越了先天心关的能耐,必须突破气关,练成属于自己的先天真气,并以强大的武道拳意来驾驭才能办到。
不知火舞已然突破先天三关?
不,那恐怕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方子星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扇动间挥舞火蝶之翼的折扇,暗暗估计不知火舞的真实修为。
方子星观战有趣,身在战场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可丝毫不觉得有趣,此刻他们的眼睛中满是惊骇和绝望,这样如鬼神一般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就在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窒息的几乎要绝望,感觉自己就要被这庞大无比的压力生生压死的时候,突然天地蓦然一清,原本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凝固火蝶气场突然消失不见,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只觉得浑身一轻,一身澎湃的真力顿时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狂猛的劲道如龙卷风一般向四方席卷,周围的山石草木被震得粉碎,又被劲风卷起,如暗器一般飞射四方,发出巨大的破空声响。
服部卷次和藤林九重感觉就如回到水中的鱼儿一般,重新获得自由与新生,然而两人还来不及欣喜,致命的危险蓦然降临。
火蝶一闪。
不知火舞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服部卷次身侧,服部卷次不假思索的挥掌出击,却出乎意料的拍到空处。
下一瞬间,炎光内敛的小太刀贯胸而入,炙热的刀锋一入既出,带起一道艳丽的血色蒸汽。
不知火舞脚步从容,轻轻的在碎石上一点,身形再次消失。
火蝶再闪。
不知火舞的身形凭空出现,在慌忙欲逃的藤林九重身边擦肩而过。
血雾飞散。
“不……!”凄厉的惨嚎声响起,藤林九重紧紧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却止不住鲜血化作血雾如蒸汽机的烟囱一样的向外喷射,挣扎了两下之后,翻身一个跟头栽下来。
信手秒杀两大上忍长老,不知火舞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踏着悠然从容的步伐,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踏出,像是能缩地成寸一般,瞬间跨过数丈的距离,回到神乐殇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