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相距数十尺之遥,但这样的距离却无法让宫本尧感到丝毫安全,虽然那道身影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成一体无法看得很清楚,可是从那股内蕴而凛冽的剑气,纯正的天成气势让宫本尧清楚地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天剑……”
宫本尧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惊愕,但这种仿佛尘封已久的宝剑,在出鞘的瞬间释放的锋芒毕露的杀意彻底惊到了适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他。
虽然不明就里,但此刻无谓的话已经不用多说,单单是站在那里迫着一身滔天剑气,宫本尧就已经读懂了赵雪恒想要对自己说的话——我对你们这些老东西的顽固和无赖已经忍无可忍了!
如此一来,自己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手握随身的武士刀堂堂正正摆了一个拔刀势,竟然花了几秒钟准备时间,这才不紧不慢地抽出了武士刀。
另一方,天剑出鞘,速度立刻由极慢转化为极快,一道雪亮剑光似乎划破了时空,倏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出现在宫本尧的面前,化作力重千钧的流星朝宫本尧轰击过去,而磅礴的剑更是气早在这之前就轰然而至。
这不属于赵雪恒寻常所用的易道六十四剑的浩然一剑,在宫本尧眼前迅绽亮锋芒。
生与死在短短瞬间内于身边交会,宫本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唯一剩下来的念头就是奋力挣扎那一线生机。
只见他猛地一抹手中武士刀,鲜血抹上有着菊花一般的云纹的刀身,血迹又在转眼间淡化,似乎被武士刀吸收进去。
接着,吸收了鲜血的刀体上锋芒爆绽,这柄武士刀似乎刚刚苏醒过来,一股霸烈凶狠的杀气越来越炽烈,那锋芒流转的刀刃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不用去触摸,眼睛看一下就会流血!可以见得这样的刀锋利程度了。
“血刃斩!”
刀势展开,宫本尧的气势杀意竟比之前强上十倍,竟然从刀身延展出一道长足一丈,青蒙蒙雾茫茫的刀芒,令人窒息的凶威煞气扩散开来,充塞整个小谷,伴随刀刃破空的震天长啸,似乎突然跃出无数恶狼望月咆哮,甚至能看见那森冷的狼牙夹着锋利的刀光,漫天飞舞,浓郁的血腥之气令人窒息。
霎那间,宫本尧整个人已包裹在千万道绕体刀芒之中,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猛恶气势,狠狠劈出。这一击豁然已拼近了他的所有力量、斗志和杀气,不成功则成仁,他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刀的杀伤力。即使是几十吨的巨岩也会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粉碎。
刀剑相触,天剑锋芒似乎被他护体刀芒阻挡,一时竟攻不下来。
然而,同一时间,宫本尧的身躯突然极不自然地一扭一折,就这么一点偏差,这令他原本完美的一击完全变成了笑话,失去了重心的他在空中一个翻滚,整个人带着巨大的动能,擦着地面,狠狠地滚了过去,所到之处,地面全被刀芒斩成齑粉!
就在他滚倒在地的前一刻,全身突然多处飙血。
原来,宫本尧并非失误,而是天剑早已完破了他的刀法。
连宫本尧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道剑气下逃生出来的,在他出刀的一刻,那仿佛似乎跨越了时空的界限的先天剑芒就已经将他穿透了。
仍未脱离后天境界的自己究竟怎么接下天剑充满杀意的一剑?或许这只能说是无法解释的运气使然。
总之当宫本尧再度因为痛楚而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飞出老远,撞凹在数百尺外一块四分五裂的大石上,眼前一堆毁坏倾倒的树木山石正是自己一路撞跌过来的血路痕迹。
“我……还活着……”手脚被无数细小石屑刺入,流血流得失去感觉,背后则是痛得要命,好像连脊椎都在这一撞当中折断了,但是痛归痛自己还能呼吸自己还有意识,这就证明生命仍属于自己,赵雪恒那一剑并没有将它夺走。
能够幸存下来宫本尧更不迟疑,马上纵身飞逃全离开此地。
赵雪恒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宫本尧在那威力无双的斩天一剑中,切实感觉到内蕴深藏的杀意,天剑虽然没有全力以赴,但也没有手下留情,是真的想以先天剑气致己死命,这次自己凭着一半运气、一半实力成功逃生,已经不会再有下次了。
苍老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遗憾,几分沮丧,轻轻在谷内回荡着:“果然是缘生缘灭,罢!罢!罢!罢!罢!”
谷外万千飞鸟走兽,听到这叹息之后后也是一阵骚乱,但随之又慢慢静了下去。
赵雪恒返回内谷石屋,对已经收拾好行装的齐天籁轻轻说道:“多谢你了,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齐天籁点了点头,赵雪恒带着她冲天而起,齐天籁冲下方挥舞着一双雪白的玉手,轻柔,但饱含感情的话语自空中传来:“各位老爷爷老奶奶,我会回来看望你们,也会去看望伯伯他们的,我会想念你们的……”
一瞬间,赵雪恒竟然感到整个山谷的花鸟虫鱼,山水草木这一瞬间都仿佛被赋予了极强的灵性,它们似乎都在暗中目送齐天籁离开,还透露出复杂无比的心绪:它们心目中的小天使随着赵雪恒离开了这里,它们的心中无比失落,无比遗憾,但也只能无言的冲上方告别……
再见……
“她们……已经走了?”龟老爷子缓缓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有些茫然地问道。
“是的……已经走了。”宫本尧长声一叹,无奈道:“也许真的是缘尽于此吧。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看开些了。”
“也不一定啊。”龟老爷子刁滑一笑,说道:“柳太师虽然不能在内谷抢人,但在谷外已经设下了层层封锁,即使是天剑也休想带着一个人突破出去,小天使终究会回到这里。”
“我想不会了……”宫本尧闻言,摇头叹息道,“如果我们还能再拖延三四天,柳太师的困阵才能完全张开,现在还存在许多破绽,困不住天剑。”
“不会吧?即使不能拖得更久一些,防御网也基本成形了,何况柳太师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不至于拦不住吧。别想太多了,柳太师已经发下冥河血誓,只要我们能留住小天使,他不但可以帮我们恢复实力,还可以让我们重返法元帝国,去除待罪之身。我们从此以后也可以抬起头来做人,甚至搏出一个人上的位置,光宗耀祖了。”龟老爷子言语间,透露出些微复杂的清晰,似乎心情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天剑,已经察觉了。”柳太师想起赵雪恒之前那一剑透露出的杀机,不禁脊背上一凉。
“什么?”龟老爷子闻言面色一变,不信道:“怎么可能,我们每每行事之时都挑在决斗激烈的当口,而且隐秘之极,即使是先天境界的剑意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察觉我们的动向。你会不会担心过度了。”
宫本尧苦笑一声,说道:“刚刚败我的那一剑,不只是强大犀利,而且直指我的行功要窍,连我这些年做出的细微改动之处也不差毫厘。能对我的弱点了解到这个份上,即使是血颜地母亲自出手,十招之类也办不到,她能一剑击破,自然是有人告密了,我们做的再隐秘,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怎么会?真的吗?”龟老爷子还是不信,再三追问,才面色发白地坐倒在地,无力却有有些紧张地问道:“是谁?”
“何必明知顾问,能对我……们的计划如此了解,又具备足够分量的,除了王晓棠,还会是谁?”宫本尧苦笑道:“我特别把这秘密告诉你,够义气吧,只要你去揭露这件事情,那马上又是一件大功啊。”
“你动不动就拿自己的朋友去领功?”龟老爷子面色一冷,淡淡回答了一句,心里感到很烦,尽管知道宫本尧所说的没错,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回头,但他还是没兴趣这么做,而且胸中还抑制着一股不快。
“宫本,这件事情你没告诉别人吧?”龟老爷子紧张地问道。
“没有啊,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被一剑放倒的时候,醒来之后只和第一个跑过来的你说过。”宫本摇摇头,肯定道。
“是吗?那就好。”龟老爷子举脚将脚下的石块踢散,外谷阵法一变,无数光影流动,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
“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把秘密保守成极密。既然逼不退天剑,留不住小天使,那从天剑带小天使离去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太师府和腾龙学院的事,我们就变成了外人,就算日后再有什么情况,也再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了。”龟老爷子少有的激动着叮嘱。
“呃……也好……”这个方法不知道能否摆脱这个漩涡,宫本尧担忧之余,脑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惑。
“等等,为什么是你第一个跑来的?你平时可最是动都懒得动一下的!”
龟老爷子对王婆婆的感情这点小地方人尽皆知,但龟老爷子的懒惰和保守比他的感情更加出名,他会在自己战败受伤后第一个跑过来绝对是不正常的,而会驱使他如此迅速赶来的原因就只有王婆婆,若是这样,这个要命的秘密只怕就不知他们两个知道了。
不行,如果不把源头给毁灭,这个秘密终究是不安全,倘使要帮王婆婆一把,那还得多替她多封一两个人的口才行。
只是,在龟老爷子回答之前,一个淡淡的男子嗓音从后方传来。
“因为我派人告诉他今次的挑战者是王晓棠。”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了两人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面目呈现黑白枯荣异状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宫本尧身后两尺处,而宫本尧竟然丝毫未觉。
凌厉的目光,纷乱的异象,不久前于天剑激战的森罗乱象悄然再现,形成一种无言的压力。
“是我日前派人告诉他的,而倘若这就是你们的决定,那么……我将会对你们非常失望,前法元御前副将宫本尧,前中央集团军押粮官龟乘虚。”柳辖烩凝视着两人,不能不热地说道。
“太师,我们……”两人虽然都抢着张嘴,但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没有想到,你们又和当初一样,最后还是选择了背弃我。是否在将帅之间,到头来总是难免这样?”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决心与失望,这些情绪也全都反映在柳辖烩锐利的眼神中,伴随着强大压力,朝两人压迫过来。
剎那间狂增的压力,让宫本尧和龟乘虚两人甚至喘不过气,全身紧绷地回看着面前的柳辖烩。
多作辩解没有意义,柳辖烩不是寻常人物,钢铁般的意志与高深莫测的智慧他无一缺少,一旦被他认定,就不是花言巧语能够摆平的,所以宫本尧和龟乘虚也都没有辩解自己行为的意义,反而更思索起柳辖烩这一连串动作的理由。
“其实……你早就知道王晓棠不稳,对不对?以你的智慧,没理由这时候才发现,可为什么隐忍到现在才动手?是顾忌天剑的武功?还是忌惮血颜地母的阵法?”宫本尧试探着问道。
既然早已发现了王晓棠的叛行,自然要加以铲除,但明明可以早点作的事,为何等到今日才作?想来大概是因为今日的齐天籁的离去,众人再也无法进入内谷,是最佳的铲除机会?还是说……
想到一个要命的可能,宫本尧顿时感到手脚冰凉。
而另一边的龟乘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努力劝解道:“你能为我们这些昔日叛军罪人着想,要送这个大功给我们,我很感激,所以……请再给晓棠一次机会吧?我们长期共存,知道她的性子的,就算她曾经倒向天剑,也只是因为不忍天籁为此受累而一丝心软,我们一定可以把她劝回来的,实在不行也可以要求她从此不得离开这里,以她的个性,一定会退让的。”
柳辖烩没有理会龟乘虚的罗嗦,而是森然地看着宫本尧,说道:“兹事体大,关乎法元帝国万世基业,不容有失。我身为太师,有危害此等大计的不稳因子,我就要铲除,这是我的职责,你不能要我为了私情而害公务。”
宫本尧心底告饶的预感即将变成现实,脸上再无血色,但还是不由得问道:“是不愿意为了私情而放手?还是因为你不能容许小天使的秘密被更多人知晓?更不能容忍我们这些前中央集团军的余党存在?”
柳辖烩没有回答,黑白长袍在风中飘动,山风虽然打了过来,却被隔绝在他身外三尺之处。
宫本尧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绪慢慢沉寂。
“太师……难道你,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都杀了吗?!”龟乘虚终于反应了过来,但又带着一丝幻想,再次问道。
“你们既然选择留在这里,就永远地留下吧。”柳辖烩的冷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温度了。
紧绷的气氛,在那阵阵山风裂谷的拍击声中,更显得压力沉重,宫本尧和龟乘虚浑然不觉时间过去,直到一声来自不远处的爆炸,连同火光冲天,出现在隐逸家园方向的所在,这才惊醒了两人。
龟乘虚发疯似的跑向那边,宫本尧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抬头却看不到柳辖烩眼神中有偶一闪过的凄婉,登时放弃了。
又是一声爆炸响起,这次还明显可以听到惨呼与杀伐之声,明显是有人在激战,宫本尧也心急起来,顾不得柳辖烩还在身前,立刻拔腿狂奔,朝着火光方向冲去。
在经过柳辖烩身边时,柳辖烩没有阻拦宫本尧,就这么让他冲了过去,宫本尧忍着浑身的伤痛,拼命催谷剩下的点滴功力,发力狂奔地赶往火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