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势积蓄到最高处,赵雪恒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一股无以明之的畅快的感觉传递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心神嵌入这天地之中,与这试剑台、天剑阁乃至整个剑山合二为一,天门开阖,无穷的天地精气涌入,易剑真气鼓荡不休,筋骨齐鸣,内至脏腑骨髓,外至毛孔窍穴,都被一种激昂的意境统和,宛如东方天空跃升的朝阳,以势不可挡之势,一起迸发出来。
赵雪恒一剑刺出,以虚空为壁纸,在这份如旭日东升的意境之下,挥毫作书,剑走龙蛇,曲折随心,浩浩如天龙行空,沛然浩荡,无忌。
剑气吞吐,凌厉无双,长剑所指,十丈之内,空气隐隐扭曲,冲出了一条细密的气浪波纹。
场边的众位看客只觉得眼睛一花,漫天的剑气光影一收,整个试剑台上空旷寂静,只有赵雪恒一人杖剑卓立。
一阵清风吹过,赵雪恒十丈外的一块表面已经被剑风扫得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上,突然随风飘起了无数的粉尘碎屑。
碎屑随风飘散之后,那部分坑坑洼洼,表面很不规则的地面,顿时凭空下陷,原本的组成已经被密集剑痕以及能量殉爆给硬生生挖成了一个方圆十多米深三四米的巨大深坑,偏就中央立着一块不规则的梯形柱体,但朝向众人的一面赫然变得平滑如镜。
最让人惊奇的时,那平滑如镜的石面之上,自上而下,左右篆刻着两行大字。
“满堂花醉八洋客,一剑霜寒七州蛰。”
字迹入石三寸,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有象,低昂有志,神彩飞扬之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横行无忌的激扬气势。
看到赵雪恒这副遒劲有力,点画飞扬的独特楷书,赵雪永不禁眼睛一亮,连忙走到巨石跟前,伸出手指,细细的在石面刻痕上摩挲,神情投入,宛如收藏大家在坚定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良久才赞叹道:“满堂花醉八洋客,一剑霜寒七州蛰,诗好字更好。你的字又大又进步,比剑艺馆的《说剑》又要高出一筹,已经不逊于历代书法大家了。哎,我也练了十几年字,相比之下真是云泥之别。”
赵雪恒还剑入鞘,听到兄长的赞美,不禁嫣然一笑,道:“剑道不仅是争胜之道,也是修身之道。世间既有以书画入剑,以禅道入剑,以音律入剑之法,自然也有以剑法入他法之道。剑道到了极高境界,已不在拘泥与剑道,用之于剑则为剑法,用之于笔则为书法,用之于乐则为乐法。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我只是将剑法化入了书法之中而已,不值一提。”
上乘的武功锻炼着修炼者的各个方面,具有提升高手的综合素质的能力,一个武者在修习上乘武功时,哪怕原本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也会随着修炼,其气质修养都会不断的提高,而像赵雪恒这样的高手,以其对身心的高明控制,学书作画有所成就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哪怕是没有细心专研过书法,写出的字都不比书法大家逊色多少了。
如果还是在世俗界,赵雪恒这样的书法,已经足以声震全国,名留后世了。不过在修炼界,修为实力才是主流,书画雕刻什么的如果不能转化为实力,就不过是陶冶性情的小道,不值得刻意追求。
正如赵雪恒虽然偶尔也会稍微为自己如今的书道成就自得,但却不会沉迷。更何况,这石柱上的诗句,并非是用来自赏自析,也不是用来向围观众人炫耀,而是在向那些暗中窥视的隐物示警。
令赵雪永遣散围观的众人之后,感受着天剑阁周围盘踞着一片杂乱古怪的气息,想到被自己搁置在桌案上的《留学生管理暂行规定草案》,赵雪恒也颇是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终究还是太突兀了吗。”
自己返校后,发出招集各留学生团体代表进行小型座谈会的信息,竟然没有一个留学生团体代表出现在天剑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傀儡使魔,式神魔宠,还有间谍工具在这周围齐聚一堂,甚至和玉相熟的维多利亚伯爵和不知火舞都是如此。
看来不论是底气十足,还是戒心太重,又或是单纯的气焰嚣张,所有的留学生团体都不怎么在乎表面上对腾龙学院的态度。
“本来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寒喧的话,但看样子一个人也没有来,那么我就直接说了吧。”简单的开场白之后,赵雪恒面对天剑阁周围无人的天台——至少没有“人类”作为听众,继续说道。
“作为腾龙学院校长,我的态度很明确——我的地盘听我的!不论你来自何方,有何背景,渊源几何,力量多高深,在这里,你们都是学生。出于水土不服,以及尊重各名族传统风俗习惯的考虑,同意为你们另设一片单独的宿舍区已经是我容忍的极限,不要妄想还能得寸进尺。
不过,作为礼仪之邦,我可以先礼后兵,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今次的剑舞是我代表腾龙学院做出的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们依然拒绝以谈话的方式达成初步的协议,我们也非常乐意以强硬高压的方式推行相应的制度。那么,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提出来吧。”
黑暗中传出一阵骚动的声音。挪动身体的声音,起身疾走的声音,腾空离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渐渐地消失了。
对于赵雪恒的通知既然已经完全明瞭,那便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了,对于现在的那些留学生们来说,要是真的模范遵守专门为他们制定的校规,从头至尾乖乖地当个好学生,那他们来这里的意义就完全成了笑话,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问的东西,大家都忙着去准备新的较量吧。
在终于又恢复真正的无人状态的天台之中,赵雪恒回到天剑阁内,一边思考着今后的发展,一边微微的笑着。
整理一下心情,正要处理自己出差这段时间以来积压下来的文件,突然,外面白光闪动,一个最靠近天剑阁的特殊传送阵凸显了出来。
那是赵雪恒专门用于紧急召集或接见所特设的特殊传送阵之一,而且作为最接近的一个,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光芒的闪耀之中,玉首先从传送阵中走了出来,接着几十个赵雪恒见过的没见过的外国人陆陆续续地从光芒里走出,安安静静的站在玉的身后。汇聚在一起后,进入的来者已经变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完全把天剑阁的大门堵住了。
“啧……我说阿玉。”赵雪恒皱着眉头看着玉:“你……这是玩的哪出啊?”
当看到赵雪恒平安无事,而且明显是刚刚坐下的时候,玉松了口气,然后无奈的说道:“校长,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还请谅解。”
“好了,开始吧。”说完,他对着背后随他一起进入的那群人点头说道。
就在玉发出命令的瞬间,数十名赵雪恒没有见过的人在几个头领摸样的人的引领之下,齐刷刷的掏出了各种法杖、魔道书、法器、电子器材……瞬间各种重叠在一起的魔法灵光,法宝彩光,电子回路几乎晃瞎了赵雪恒的眼睛。
接下来的行动,就好像是不请自来的拆迁队,这些陌生的貌似工程师的人手持之前拿出的各种器具,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地一寸寸的将整个天剑阁统统侦测了一遍。
各种赵雪恒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侦测法术和法师们的手里好像不要钱一样的扔了出去,各种探测仪器也在工程师们的架设下差不多把整个天剑阁都笼罩在里面。
赵雪恒有些不悦的看着玉,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强拆?还是上门搞清洁服务?”
“安心,安心,只是必要的防御措施而已。”玉笑着拍着手掌说道:“全方位多体系的免费杀毒,一般人还轮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呢。”
“杀毒?”赵雪恒奇道。
“对,对。”玉从身旁的人手中接过一把奇形怪状的手杖,说道:“来,配合一下。”
他手里抓着那个赵雪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赵雪恒的身体周围扫了一遍之后,才满意的点头:“嗯,一切正常。”
“废话,我当然正常啦!”赵雪恒有些愤怒的看着:“你也正常一点好吧?我现在的心情可是不怎么好?你是专程来触我霉头的吗?阿玉。”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要不要喝一杯水?”玉找了张椅子坐在赵雪恒身边,稍微着倚着赵雪恒的肩膀说道:“相信我,这绝对是好事。”
赵雪恒皱着眉头,扭头对着刚刚回来打算汇报刚刚的剑舞在师生中引起的巨大反响,现在一脸敌意的赵雪永挥手说道:“虽然不知道阿玉带着这群家伙来是要干什么,但是先等等再说。”
三分钟过后,差不多以连蒸带煮的势头把天剑阁全都洗了一遍之后,一位身穿银白**法师袍,感觉应该比玉还年轻个一两岁,身材娇小,皮肤雪白,银发齐腰,乍一看像个银蛋似的女孩,扛着那一根和自己体型完全不相称的巨**杖跑到沉默的玉身边点头:“空间闭锁完成了。”
“那就好。”玉对着赵雪恒歉疚的微笑着说道:“多谢配合了,下面就要看看藏在暗处的朋友们究竟给我们准备了多少礼物……”
说完,玉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火焰转轮,沉重的原点创始之轮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给我,封!”
一瞬间,精纯的混沌元气化为宇宙原点在创始之初燃起的火焰,在精妙的火轮转动下,迅速蔓延。然后,天剑阁内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在混沌元气的制衡之下,所有的天地灵气都停止了运动,世界的运行限制的被延缓。
就像是时间被暂停了一般,一切隐藏在暗处的事物都在混沌元气的震动之下脱落了伪装,暴漏在明处,唯一能够活动的只有玉身旁的赵雪恒。
“这是怎么回事?”
赵雪恒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的各种幻影,皱起了眉头:“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啊……”
“是啊,要不是进行了洞察仪式,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对校长的办公室这么感兴趣呢。”玉冷笑着,手中悬着火焰的转轮,慢悠悠的走到一处没有任何东西的区域里,猛然挥动自己的火轮,砸在空气之中。
随着火焰转轮的敲击,仿佛虚空碎裂,在黑暗的裂隙之中掉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球。
乒乓球大小的东西停滞在空中,在玉的创始轮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分毫。但那精巧的圆球上描绘着细致的纹路,就像是超越时代的科技造物。
“唔,这个是美国x战警最新研制的隙间间谍球……”
“玩蛋去!”玉低喝着,毫不留情的捏碎了那个小小的圆球,然后一把炽白色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然后,随着玉的转轮敲打,从赵雪恒未曾发现的各种奇特伪装和隐蔽之中,将一只只她没见过,甚至根本就没想过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粉碎。
每砸碎一个,玉就点一个名出来:英伦骑士王国,欧洲黑暗议会,血族十三氏族,魔法世纪学院,炼金术士协会,梵蒂冈教廷,奥林匹斯神国,埃及守护者一族……在两分钟之内,差不多把外国各大超能团体的名全都点了一遍,顺带着也让赵雪恒见识了一遍这些超能团体的最新式手段。
窃听之耳、虚无使魔、机械生命、灵魂虚影、窥视之眼……各种各样以千奇百怪的方式隐藏在天剑阁的侦测手段被玉统统揪了出来,其数量之多让赵雪恒简直瞠目结舌。
最后将那一只从赵雪恒的文案柜里揪出的奇形怪状的小老鼠燃烧成灰烬之后,玉才停下手,往地上那团灰烬里吐了一口随即被蒸发的吐沫,脸色糟糕,少有的不顾风度礼仪地大骂道:“他妹的,一个一个都他x的不要脸了!掉价掉到这个地步,丢不丢人啊!”
赵雪恒的表情扭曲着,狠狠地看着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转过身,看着赵雪恒:“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他们都想知道,在他们获得新的突破之后,你还能不能具有绝对压制的实力。”
“什么意思?”赵雪恒有些明白,但似乎一时又理不清头绪。
“看来你对自己在这局势的微妙变化中起到的关键作用还了解不够啊。”玉摇摇头,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