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传讯,依然在万昕厚颜无耻的笑声里结束。
虽然笨蛋昕总是嬉皮笑脸,总是大言不惭,但是不得不说,舍弃掉那些废话之后,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而且,他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作为天玄宗里知道云襄最多秘密的人,除非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并且确定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万昕只字不提这些事,也包括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想要炼制出能够应对搜魂术而不泄露这些秘密的丹药。
即便是上回,萧晧猜出了云襄的身份,他也不曾露馅儿半分。
天玄宗里,云襄最想亲近的人是萧晧,但是最信任的人,却始终都是万昕。
他是在她心里,信任感仅次于寒岐和阿雪的人。
何其有幸?
而与此同时,陆忱也在感慨天道对他的眷顾,生死危急之际,田真人及时赶到,救了他的命;在备受欺凌之时,有一个温暖爱笑的云师姐——其实是云师叔——路见不平。
他往昔的人生坎坷,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受尽了悲苦磋磨,他依然还是那个怯懦胆小、不敢惹事的性子,但是,却不再觉得每一天的日子这么难捱。
“娘,姐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呢?”
※※※※※※※
陆忱发现,自从云襄这回收到了万昕的传讯灵蝶之后,便不再询问他去阵堂那边打听的进度了。
本来,他一个外门弟子,就不受阵堂那些趾高气昂的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的待见,还是因为他带着云襄的灵材来交易的缘故,给他几分眼色。
他也不敢贸然打听白若凡白师叔是哪一位,只是默默地记下每一个他知道了姓名的阵堂弟子,然后下一次,再来阵堂,找机会接触不曾打过交道的阵堂弟子。
次数多了,阵堂里的弟子们自以为看穿了他的小计俩——毕竟每一个外门弟子都是这样削尖了脑袋想跟内门弟子、亲传弟子甚至嫡传弟子攀上关系,而陆忱不过就是这么多打着这种小算盘的外门弟子中的一个。
原本就带着不屑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鄙夷。
陆忱能够感觉到,不过他并不在意,他甚至又几分庆幸,庆幸自己不曾辜负云襄的信任,不曾让人发现他的真实目的,也未曾让阵堂的弟子们觉察他的所为是受云襄的指示。
云师姐真是太聪明了!
就是他太没用,进展地这么慢,直到云襄一年的禁足到期了,他都未曾找到白师叔的下落,也不曾打听到钟师叔是不是跟随萧师叔下山去了。
这让陆忱很是汗颜。
不过,云襄倒是没跟他计较这个。
她前脚解了禁足,后脚就直接去了傅文焕的洞府找了剑灵素影,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
“钟道友吗?她确实跟着萧道友一道去了菩提中世界。”
素影也没有隐瞒,把跟萧晧一同前往遗府探查的弟子和长老都告知了云襄。
云襄追问了一句:“那,萧师兄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素影有些为难:“这就不清楚了,主人闭关之前也不曾说。”
云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素影姐姐。对了,大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啊?我在禁足的时候,于风系术法上有一点儿困惑,想请大师兄指点一二的。”
这个答案依然是不确定,不过,能知道的是傅文焕并非是因为要晋升小境界而闭关,只是前些时候偶有感悟入定。
这样,出关的时间就更不好说了。
但终究是好事一件,云襄笑眯眯地道了一声“恭喜”,然后就跟素影告辞了。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恪尽职守的剑灵,看着那个额心印着一枚颜色红艳的火焰标记、一袭红衣劲装的剑灵,什么都没有说。
※※※※※※※
云襄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素影的情形,她也是这个样子的,身着红衣,只不过额心一枚火焰,颜色好像不像现在那么红艳,而是带着一点点橘色的红。
那时的素影,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件叠好的天玄宗弟子道服,道服之上,是一块白色的玉符。
那道服是她在天玄宗的第一件法衣,那玉符是她现如今还居住的洞府的云符。
她的法衣,是素影帮她换的;她的洞府,是素影帮她装点布置的。
那时,年仅五岁的她,还问素影是不是忆灵。
※※※※※※※
三千世界里,不得不说,忆灵,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它确实是魂魄的一种,但却又不是真的魂魄,而是一种因果羁绊——连执掌轮回的厚土巫族都无法也不能去斩断的羁绊。
忆灵,是不入轮回的。
所以忆灵,也是没有来世的。
它会带着生前所有的美好和眷恋,守着于它而言最重要的人,直到这最眷恋的人身死、道消,然后护送对方进入轮回,最后消散。
用魂飞魄散,换一世守护。
这便是忆灵。
而且,忆灵因为心存生前所有的美好,鲜少会变为恶灵、死灵。
当然,一旦恶化,这一层因果羁绊便不再会成为它的庇佑。
虽然当年的云襄当场改口,自承经验不足,怕丢脸,让素影帮着保密,但是这些年来,她自己心中愈发确认——素影就是忆灵。
她额心的那枚火焰标记由橘红变成殷红,正是因为她身为剑灵,受血气沾染日渐深重的佐证。
大师兄这几年一直不曾下山,且几乎每日都会在鲲鹏殿为宗门内的弟子解惑释疑,帮助掌教玄翊道人处理宗门内务,按理说,身为“剑灵”,这几年鲜少跟着傅文焕去经历杀戮,这枚火焰标记,又是因何而颜色加深的呢?
※※※※※※※
太上无极殿,三清神像前。
云襄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上,对三尊行礼:“见过师尊、师伯、师叔。弟子禁闭反思一年,自感先前行事莽撞,违反宗门规矩,有愧师尊教诲,特此前来请罪。”
玄翊道人神色平静,摆了摆手:“你二人皆是有错,非一人之过。你既已知错悔过,又受了惩罚,便作罢吧。往后行事,尚须三思而行。”
“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