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除了出手的即墨墉,还有看戏的某只自始至终清醒。
等到一切结束,在场的人才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瞪着倒在地上的翠绿!
“翠绿,你……”姚丽芬面色发白,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怎么可能,翠绿是她一手提拔调教出来的,她做什么事也不避开她,可谓是身边最得力的,然而现在……
若是翠绿一开始在自己身边就心怀鬼胎,那么岂不是……她做的一切都不是秘密?或者根本早已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她心底像是灌了风,一阵阵的冷入骨髓,这比被背叛还要令她难以接受!
而翠绿倒在地上,那只袖箭不偏不倚的射在她的胸口,几乎全部没入,足见出手之狠,那心头血此刻正咕咕的冒出来,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她用手捂住胸口,血沾满了手指,黏稠的血腥气弥漫,她面如死灰,闭上眼睛,掩饰下那股身为棋子的绝望哀伤。
某只心里寒了寒,一击致命,即墨墉演绎的再温和君子,可关键时刻,也改不了他狠辣阴毒的个性,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墨水和玖岚紧紧的护着她,盯着那只当胸的袖箭也是眸色震惊,这样凌厉霸道的手法……可不是名门正派所为。
梁兴的老脸上也是复杂的震惊,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即墨墉,“小王爷,您这是……”
即墨墉开口淡淡的解释,“姨夫,我从一开始便觉得这丫头心神不安,后来她果然做贼心虚,看事情要败露便要逃跑,我岂能容她?”
闻言,梁兴紧紧的盯着他又看了几秒,却在那张淡定的俊脸上不见丝毫的痕迹,他心底又寒了寒,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算是要阻止翠绿逃,也不用下这样的死手,倒是像杀人灭口……
他不敢再想下去……
梁尚见翠绿倒地不起,才从惊骇中回神,猛地走过来,狠狠朝着地上的人踢了一脚,“妈的,居然是这个小婊子,敢害小爷,来人,给小爷拉出去千刀万剐了,再送去乱葬岗喂狗!”
外面的侍卫刚要胆战心惊的进来,云敬德忽然开口,“她还没有死,也许还能审问出点什么来,小侯爷就不想知道她为何要害你?”
这个丫鬟与某只无冤无仇,那么今日下毒,一定是想间接的害死梁尚了。
当然,这是明面上最简单直接的猜测。
其实,背后,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知道事情远远不是这般简单易猜。
“老爷子说的对,死也不能让她死个痛快,他妈的给小爷睁开眼,说,你为什么要害小爷?”梁尚又恶狠狠的踢了翠绿一脚。
翠绿的身子被踢的震了震,胸口的血流的更凶猛了,她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深深的憎恨和绝望,却抿着唇不说话。
见状,梁尚又想再下狠手,被梁兴制止,“尚儿,你再踢,她就没命了!”
梁尚这才住手,“臭婊子,你最好识时务痛快点交代,不然小爷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翠绿冷笑一声,依旧不语。
这时,姚丽芬走近一步,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翠绿会背叛她,“翠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夫人对你可不薄啊!”
翠绿咬紧了牙关,依旧不发一言。
“翠绿,本候相信你不是主谋,说吧,你是受何人指使,想要谋害的到底是三变公子还是我儿子?”梁兴沉声开口。
翠绿还是不语,呼吸却开始急促,这是濒临死亡的征兆。
梁兴眉头一皱,狠声道,“你也许不怕死,可是你的家人也不怕么?”
闻言,翠绿的眸子忽然睁大,绝望的眼底闪过一丝留恋,嘴唇开始哆嗦。
见状,某只心底冷笑一声,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不远处的即墨墉一眼。
果然,下一秒,即墨墉淡淡的开口,“翠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吧,你自己死不足惜,可是你的家人是无辜的,你坦白一切,侯爷说不定还会放过他们一命。”
“对,对,快说,只要你说了,你的家人小爷就不找麻烦了。”
闻言,某只心底叹息一声,翠绿一开始就注定是死棋,她的家人只怕都早已被控制了,若是自己碰了那珠子,那么她可能还会有生机,可是一旦计划失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为她的主子背下所有的黑锅,掩盖下那些肮脏的事实。
果然,翠绿开口了,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的如游丝一般,可是,在场的每个人还都是听清楚了,“为什么?呵呵……当然是因为我恨!”
“你恨什么?”梁兴急切的问。
“恨你的夫人和儿子,恨你们一家人!恨……咳咳……”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嘴里也咳出血来,那画面……
云敬德瞥开脸,某只也垂下眼眸,她最恨的该是自己身为死棋、无力改变的命运吧。
“你为何恨我们?”姚丽芬羞恼成怒,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对这个奴婢不薄。
闻言,翠绿冷笑起来,“呵呵,夫人,你是不是觉得你对我很好?”
“难道不是?”
“呵呵……好,好……好的话,你会任由你的畜生儿子几次三番的羞辱我?”
闻言,梁尚面色一狠,“他妈的,臭婊子,那是小爷抬举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是,我是奴婢,可我也是个人,可你不是,你就是一个畜生,哈哈哈……老天有眼,你终于也染上那肮脏的病,只是可惜……”她的视线转向某只,“可惜,我这次失败了,不然,你就等死吧。”
梁尚气恨,又冲过去踢了几脚,翠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呼吸骤然听不到了。
梁兴气急,“尚儿,还没有问出幕后主使呢。”
姚丽芬也冲上去,掐住她的人中,有点疯狂的问,“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派你来监视本夫人的,快说!”
然而,翠绿只是嘲弄而可怜的看了她一眼,就缓缓的闭上了眼,捂住胸口的手猛地跌落在地上。
她死了!
姚丽芬呼吸急促,还维持着掐她人中的姿态,她怎么也忘不了翠绿看她的那一眼,嘲弄而可怜,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梁尚恶狠狠的在喊人,“来人,把这个臭婊子给小爷扔到乱葬岗去喂狗,还有她的家里人,一个也别想跑。”
外面的侍卫怵着不敢进来,直到得了梁兴的点头默许,才战战兢兢的抬着翠绿走出去,地上一滩血,早已凝固,不远处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滚落在角落,弃若敝履、无人注意。
这件事就这么落下帷幕了。
某只和云敬德一起离开的,离开时,梁兴勉强说了几句致歉的场面话,其他人皆是沉默。
梁尚已经带着人大呼小叫的去抓翠绿的家人了,若是某只没有料错,一定是扑个空。
梁兴的面色阴沉如雨,姚丽芬似是有些崩溃,还蹲在地上,她身后的丫鬟也不敢上前搀扶,只有即墨墉静静的站立在一侧,面容淡定,只有那双眸子似是盯在离开的某只身上,看不出里面翻滚的是什么情绪。
某只一直没有回头,小身板挺得笔直,墨水和玖岚有意的紧随在她身后,遮挡住远处的视线。
云敬德步履沉重,眼底是苍凉的无奈。
出了定安侯府,两人的马车顺路走了一程。
天色已经很深,今晚的月色也不好,惨白的有些凄冷。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闻马车的辘辘压过地面。
一路无人说话,到了路口,两人要分道时,云敬德挑开帘子,担忧的道,“三变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某只淡然的应道,“老爷子,您放心,三变这条命不是谁都能拿走的。”
云敬德点点头,又叹息一声,“我老了,有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了。”
“老爷子,三变懂的,您已经做的很多了。”
闻言,云敬德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三变吉人自有天相,老朽也许不该庸人自扰才是。”
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太过凶险,连他都没有看出来,可是她却幸运的躲过去了。
某只也笑,眼神澄澈,“对哒,所以老爷子安心的回府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万事都有定数。”
“好,那老朽就先走一步了,过些日子,是老朽的生辰,三变若是到时有空,可一定要来啊。”
“好,到时三变一定会去!”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又见她的唇角是自信的笑意,云敬德心底稍安了些,吩咐车夫转了方向,慢慢的离开了。
某只等到云敬德的马车不见了踪影,才舒出一口气,泄了力气,懒懒的歪倒在车里,“艾玛我去,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神马的果然不适合姐,太特么的烧脑子了!”
车里陪她坐着的是墨水,玖岚在外面赶车,见状,墨水嘴角抽了抽,不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小姐今晚表现的很好!”
某只斜睨了他一眼,“好什么好,一个个的都是阴谋家、伪君子、心机婊,姐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森森的都是恶意啊,太特么的心塞了。”
“可是小姐能够全身而退,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墨水由衷的赞赏,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份淡定的气度,还有那份隐忍的心思,要知道之前在定安侯府,一步步都是危机,稍有不留神,便会掉进陷阱里。
墨水的赞赏,某只听后依旧开心不起来,“可是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依着姐的性子,恨不得扒了那些虚伪的皮,狠狠的抽一顿,可是事实呢,却不得不虚头八脑的周旋,唉,说好的彪悍洒脱呢?说好的嚣张不羁呢?还能不能让姐任性的玩了?”
墨水听的有些无语,又有些心酸,“小姐,您受委屈了。”
某只又扫了他一眼,忽然闭上眼摆摆手,“好啦,姐就是在你们面前发发牢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玩宫心计么,凭姐的智商分分钟就能碾压他们,以后再遇上他们,姐就当是在玩益智游戏了。”
“小姐……”她越是这般说,墨水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跟在她身边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她的性子他多少也都了解了,彪悍也好,猥琐也罢,或者张狂任性,她有五分是在演,可骨子里也有五分是天性,她是真心想要恣意洒脱的活着,她虽然聪慧通透,虽然有时也奸诈,可却不愿玩弄那些阴谋诡计,她该是想要活的简单自由、坦荡光明的,然而现在……
她的身份,注定要陷入这一场漩涡里,除了在其中挣扎自救,没有其他办法。
“好啦,好啦,姐没事,姐是谁啊,姐可是超级无敌女战士,最喜欢虐渣升级了,早晚有一天,姐要扒下他们那一层层的伪装,往死里虐,不管大鬼小鬼、哪路妖精,都给姐显出原形来,通通收了去。”
闻言,半响,墨水恭敬的道,“属下誓死追随小姐,愿助小姐一臂之力。”
某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腕上,漫不经心的摩挲着。
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可是曾经那一瞬间的灼烧刺痛却刻在脑子里,再也忘不了了。
若是没有镯子,若是没有镯子……她会不会已经魂飞魄散,或者再穿越了回去?
这里的一切虚幻的像是一个梦,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马车缓缓的驶在无人的街道上,空荡凄冷。
她的心绪也在浮浮沉沉中缥缈,伸出手却抓不住什么。
忽然,一直盯着她手腕沉思的墨水眸光一厉,猛地抽出身边的剑,剑光闪闪,冰冷无情。
某只也骤然睁开眸子,声调却平静,“来了?”
墨水点点头,“嗯,还人数不少,都是轻功一绝的高手。”
若不是他的内力深厚,几乎察觉不出来。
某只冷冷的勾了下唇角,不慌不忙的坐直身子,“就这么害怕我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看来,小姐妨碍到他的计划了。”墨水冷静的道。
“嗤,还以为他能多沉得住气呢,不过如此!”
墨水闻言,没再接口,不是那人沉不住气,而是小姐的出现太突然了,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不对,小姐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以前不曾进入所有人的眼里,直到那一日在进殿上选了去花楼开始,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就是一个令人惊奇的存在,让人想要往深处探究,却又害怕探究。
说话间,远处的危险气息已经呼啸而至,空气中有凌厉的风袭来,一只剑狠狠的钉在车厢上。
“少爷,危险!”外面,玖岚早已拔出了剑,堪堪挡住刚刚那一射,箭头才偏离了致命的轨道。
某只面色不变,对墨水道,“狠狠的给姐打,不留活口!”
墨水心神一凛,点点头,飞快的冲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兵器相击的刺耳声,无人的街道上,一群黑衣蒙面人挥动着手里的兵器,狠辣不顾一切的砍杀,兵器上闪着瘆人的光,一招一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玖岚和墨水沉着迎战,暗处带来的彩虹卫也显身,加入了打斗,六个人维护着中间的马车,不让那些死士靠近一步。
车里,某只的小脸上表情冷冷。
外面,打斗的画面看不到,可一阵阵疾风骤雨似的剑气让人无法忽视。
前些日子,她再怎么得瑟,可不曾有人真正的出过杀招,终于随着她的光芒越来越盛,那些人容不下了。
看来,她想置身事外……老天都不愿意呢。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急踏而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不出片刻,马蹄声而至,伴随着一声嬉笑,“小爷这是什么好运气,晚上出来骑马遛个腿都能碰上打架,只是要不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说话的是楚玉,骑在马上,老神在在,看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看戏,他身后还跟着一众人马,都是面容肃穆、眸光凌然的侍卫,闻言,都在心底无语了一下,有骑马溜腿带着这么多甲胄在身的人吗?
当人家是傻子啊,一看就知道是来打架的好不?
墨水等人一边奋战,一边投去对楚玉小郡王‘敬佩’的一瞥,您若是来了,赶紧帮忙说不定还能得个好,可若是您再继续说风凉话……
果然,马车里,某只不耐烦的开始撵人,“这是谁在大呼小叫,看不见人家正在忙么,哪儿凉快你去哪儿玩去,刀剑无眼,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戳成马蜂窝概不负责!”
噗
楚玉的脸都青了,要不要嘴巴这么毒?如此大敌当前,他突然降临不是该受到感恩戴德的欢迎么,怎么还……
他很郁闷,他身后的侍卫更郁闷,赶紧打吧,要是人家真的有什么闪失,皇上能饶得了您?
众侍卫集体用眼神荼毒他,楚玉摸摸鼻子,呵呵的干笑一声,“小爷忽然觉得还是要拔刀相助的好,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嘛,再说将来谁还用不着谁啊。”
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后,他一挥手,身后的侍卫迅猛的加入了战斗。
而车里淡淡的传出一声,“这倒是,将来你要是雄风不振求到圣手堂了,本公子可以给你打个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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