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棠抿了抿嘴唇。
她放下筷子，冷静地直视太女：“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太女笑了下。她的眼眸深邃如深潭：“松府刚来京城不久，便得了圣上的青眼。这事不寻常，但没什么暗地里的手脚。松府对外宣称你的双胞胎弟弟是松府的福星，但我亲眼见过那小子。”
太女说：“那就是一滩烂肉。”她夹起一片肉，随意将它塞进自己口中，“如果那小子是福星，那还不如说太子身负天命呢。”
“太女。”太傅语气柔和地开口提醒，“注意言辞。”
太女耸肩。她继续说：“所以我认为你才是那个让松家兴盛的人。”她的笑容愈盛，“就算你不是也无所谓。松家站在太子那边，所以我需要你。”
松棠沉默了会。
她听明白了。太女现在只把她当作和松家对抗的棋子。但她也确实对太子及松家没有好感，便说：“好。”
太女又笑了起来。她将她面前的一盘菜推到艾草面前，撑着下巴说：“我也会庇护你的朋友。”
艾草说：“我不用庇护。”
太女笑着说：“我能给你一把新的短剑。”
艾草吃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看太女，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筷盘子里的菜，说：“更趁手的？”
太女点头：“当然。”
艾草将菜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好。”
一名婢女快步走了过来，附耳在太女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太女便将筷子放下了，说：“你们继续吃，我有事先走了。”
她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松棠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低下头看她面前的饭碗。她小声问艾草：“为什么艾草之前不说话？”
艾草问：“我要说什么？”
艾草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拿起布擦了擦嘴。她看向一旁微笑着的太傅，说：“不如让太傅带我去换一柄剑。”
她摘下自己腰上的短剑，将这柄划开许多脖子的剑推到太傅面前。
太傅垂下眼睫，慢吞吞地拿起了这把短剑。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短剑的剑身，冰凉雪亮的剑身上反射出她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
松棠悚然一惊。
现在桌边三人，她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她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傅又笑呵呵地搓了搓剑柄，像是个试探玩具的小孩。她语气平和地说：“这把剑也挺好的。”
艾草点头：“是啊。”
太傅微笑着说：“幸而我知晓更好的。”她笑着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
艾草会意地微笑。
她原先用的短剑是从男主手下那抢来的。虽说通常来杀人扫尾的暗卫，不会使用标有特殊记号的武器——艾草也没发现短剑上有什么特别。
但这群鬼精鬼精的人，肯定知道什么。
所以她答应换上太女送的短剑，也就意味着她接受了太女的邀请，从此便和太女站在了同一阵营。
艾草也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是从其他阵营叛过来的，因此不需要“庇护”；她只是想要一把更趁手的“剑”。
太女能让她用那柄剑，那就足够了。
艾草注意到了在她身边，正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的松棠，便伸手摸摸松棠的发顶。
艾草温和地说：“我方才没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也没有。”
“你接受了进这里的邀请。而如果你不答应太女更进一步的邀请，这就只是一顿饭而已。”艾草说，“那我要说什么？”
松棠有点儿难堪地低着头，小声说：“如果你拒绝……”
“我是在你手底下讨饭吃的。”艾草说，“一般来说，我是你的下人。”
“……你是我的亲人。”松棠小声说。
“你有身份，我没有。”艾草说，“当初说我们可以假称家人，也只是一时糊弄人的说法。”
“我也可以不要这个身份！”松棠咬牙。
艾草轻轻笑了下。她抚摸松棠发顶的动作柔和了些：“我是说，我没有娘。”
松棠抬头看着艾草。她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张嘴问：“……没有娘？”
“是啊。”艾草说，“所以我说我没有身份。之前太女说不能带我去面圣，也是因为这个。能轻易追溯到你的过去和身份，但我没有。”
艾草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松棠犹豫了下，问：“……你是王母娘娘吗？”
艾草笑开了：“这不是。”
太傅加入了她们的对话。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着说：“难怪当时哪家都不知道你，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艾草耸肩：“说不定我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呢。”她继续开玩笑，“我除了能打架杀人，还有别的特殊能力。”
“我跟随太女和长公主多年，倒是见过不少名头很大的奇人。”太傅说，“不知道艾草会什么？”
艾草笑着指桌上的筷。除去太女那双是银筷外，她们三人的筷子都是雕花镶银的木筷。
太傅顺着她的手指看。
艾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起面前的木筷，合在手心用力一转，这双筷子就被她硬扭在一起。
艾草摊手，给松棠看：“你看，我能让木筷变弯。”
松棠长大了嘴巴，有点傻眼地看着她手里的麻花筷子。
太傅已在一旁大笑出声。
松棠回过味来，又气又恼地去扯艾草的脸：“你哄我！”
艾草笑着挡了两下，便任她扯了。
太傅笑着问：“你倒是宠着她。”
艾草摇头：“我不宠她。”
太傅一愣，也笑着摇头：“是啊，你不宠她。”
若是艾草“宠”松棠，怎么会舍得让她来做这些重要决定呢？再退一万步讲，也应当让松棠生活在她的羽翼下，活成天真善良的模样。
但艾草没这么做。
艾草期望松棠早日生长出自己的羽翼，然后振翅飞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太傅笑呵呵地问：“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艾草想了想，认真问：“你认不认识算命的？”她的脸被松棠扯得有点儿变形，但说话的声音仍旧清楚，“最好是能够和死人鬼魂这类沟通的。”
她还没在这个世界用过升级之后的技能呢。
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