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她转头，看向自己格外安静的同伴们。但她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女人们。
艾草沉默了会，问：“是你让她们睡着的吗？”
女娲笑眯眯地点头。
她是世界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神。她创造世界，创造天空、地面和海洋。她创造世间万物，再用泥水捏出了人类。
站在艾草身边的女人们已经是佼佼者了，但在面对神时，还完全不够看。
她都不用吹一口气，只用一个想法，她们就都躺下了。
没有了会干扰她思绪的人，艾草也放松了许多。
她在石头上随意坐下，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带离既定的路线？”
女娲懒洋洋地问：“你已经看见了五个不同的未来吧？”
艾草点头。
她看见的第一个未来，是夏茉莉所在的未来世界。
那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程度高，但将女人当成可以屠杀的“第二性”。为了重塑女人们的身体，她们把世界里所有的男人都杀了。
她看见的第二个未来，是莉莉安所在的西方世界。
那个世界有了阶级，位于上层的人压迫下层的人。但每一层中，女人都是位于下方的那者。如果不是她们将所有可能阻碍教皇和女皇上位的人杀了，恐怕需要折腾更久。
她看见的第三个未来，是松棠所在的古代世界。
那个世界有了完善的阶级统治。女人在那个环境中，一步踏错就会落入高墙大院的深渊。
她看见的第四个未来，是青云所在的修仙世界。
那个世界的女人们似乎不那么受到轻视了。但也只是似乎。修炼没有抹平歧视，厉害的修士都让男人当，女人再厉害也只是炉鼎。
她看见的第五个未来，是岑渔所在的现代世界。
她看见了被遮掩得更好的歧视。她亲眼看见了女人要如何安身立命，并且为了能够不阻挡女人的路而殚精竭虑。
女娲说：“我从光团那里，听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世界们的，最初的那个‘一’。”
“因为有它，才衍生出了那千万个不同的小世界。”
“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艾草点头。
女娲继续说：“女主们在等待问题的答案，我也在等待打赌的结果。你是能够改变这个起始的‘一’，还是不能呢？”
她冰凉的竖瞳中透出一丝兴致。
想到那些小世界，艾草也有点儿凝重。
比起一个一个小世界去救，她还是更倾向于直接解决源头问题。既然是这个“一”导致的问题，那她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而且这个世界的男主早就死了……
艾草用力闭了闭眼睛，皱着眉问：“这个世界里还有隐患？”
女娲笑吟吟地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是的。”
艾草叹了口气。
艾草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的领地——也就是整片大陆。
她说：“我目前的统治和规定都没有问题。”
女娲笑吟吟地说：“目前确实没有问题。但是。”
她手指微动。两团水从海面上跃了出来，悬在艾草面前的半空中。
其中一团水自动变幻成了3d立体建模图。
艾草仔细看它。
它看起来像一个鸡蛋。
它最外层，是一层鸡蛋壳形状的，薄薄的大气；里面是蛋白状态的地和水；最里面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蛋黄。
艾草已经在现代社会里见过很多次这种模型图了。
她熟练地双指放大，仔细地看蛋白上分离的土地和海面。
她不确定地问：“这个世界也是圆的？”
女娲再度尖利地大笑了起来：“这是事实。”她伸出手指轻轻一捏，刚刚放大的建模又缩回去了。
艾草能清晰地看见，一颗围绕这颗鸡蛋转圈的小鸡蛋。
艾草看向天的尽头，问：“那为什么你站在这里撑着天呢？”她凝重地摸摸下巴，“明明如果天塌下来，这里也不会是天最先塌下来的地方。”
“而且我不是跳进了那个洞吗？”艾草突然想起来，追问，“你说你不用再撑着天的。”
女娲的眼神微妙地飘移了下。
艾草见她不说话，也没办法从她口中掏出回答。
艾草只好问：“隐患是什么？”
这个问题，女娲就不用瞒什么了。她说：“来自别的大陆和星球以外。”她一弹手指，建模图上就贴心地为艾草改变了颜色。
除去她现在所在的这片大陆外，所有的大陆都成了灰色。就连以目前的技术，看不见摸不着的外太空都成了灰色。
女娲说：“这些地方可能发展出男权社会。”
她随意陈述事实：“如果不在他们打来之前，优化你目前的社会运转结构，就会被杀光。”
艾草托着下巴，说：“所以我现在还没有统治这个世界，这里不是尽头。”
女娲点头再摇头。
艾草困惑地看她。
女娲说：“这里确实是天的尽头。”她将自己的尾巴支得更高了些，顺便扫掉掉下来的碎屑，“但这里，是我撑出来的，天的尽头。”
“我除了制造出保护世界的鸡蛋壳，还做了一层天的屏障。”
“原本天没有这么小的。但是从某一天起，天上破了一个洞，天的碎片就开始往水里掉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拓展天的边界。但只要我一不撑着它，它就塌。”女娲的声音里透着些无奈，“塌得比我修得还快。”
她有点儿可惜地看着远处，说：“等到我没有力气撑着天了，我和我的屏障就会回到那块石头里。”
艾草顺着她的目光看，看交融在一起的天空和水面。
她问：“我能做什么？”
艾草原以为女娲是永生和全能的神。
但现在看，女娲也有自己的苦处。
都已经成为了神，还是要操心吗？
艾草忍不住想青云。也不知道她飞升之后，过的怎么样。
女娲笑着反问：“你要做什么？”
她抬起手，搭在艾草身边。
她已经刻意放轻了力气，但仍旧将石头震落了许多。
女娲好奇地看着小小的人。
艾草还没有她的小手指高，但已经给过了她依次惊喜。上一次她半哄半骗把艾草骗进洞里了，后来那洞虽然没补上，但也没再继续扩大。
这一次呢？
这一次女娲自己都没想到解决办法。
她的力量不会随着时间而流逝，但会因为持续使用，毫无恢复而减少。
这样下去，她总有一天会无法撑起天空，缩回这个小小的鸡蛋壳里修养。
艾草会做什么呢？
艾草抬手指向天水交融的地方，问：“在天之外，有人存在？”
她的眼睛亮亮。
女娲点头。
艾草追问：“都是母系氏族？”
女娲再度点头。
艾草骄傲地抬起头。
她说：“那我还没有拥有世界！我要继续征服！还有你因为要撑着天而没办法腾出手……”
艾草说：“修一座撑着天的柱子，你不就能腾出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