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过,若是落儿身旁没有跟着一脸笑嘻嘻的小战的话,更是好。
小战摩拳擦掌的:“听说外头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待会能让我单挑他吗?小爷好久没舒展过身骨了。”
顾闻白欲挣扎起来,但他躺得久了,脚竟麻了,使不上劲,半天动弹不了。
苏云落见状,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他脚边,伸出纤纤玉手,帮他轻轻捶着:“这人躺久了不动弹,须得时不时捶一下,否则以后起来,会不良于行的。”
她的力道适中,捶得很是舒服。顾闻白享受极了。
外头卫英睥睨着喻明周:“我家公子岂能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顾闻白便道:“卫英,让他进来。”
喻明周趾高气昂地看了卫英一眼,背着手,预备一进去便给顾闻白一个下马威。
没成想才转过屏风,脖子上微凉,对上了一双狡点的眼睛。
“别动。”
那微凉的,像是一把匕首。
他不由得怂了:“好汉饶命。”
后头紧跟着的喻意一怔,就被卫英往回扯:“在别人家,得客随主便。你这等粗人,就别往里钻了。再说了,我家公子既然让他进去,便不会取他性命,不是人人都似你家主子这般坏。”
喻明周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匕首,皮肤上起了寒栗,战战兢兢地看过去,看到他的宿敌顾闻白正好整以暇地半躺着,那貌美如花的小寡妇,正给他捶着腿儿呢。
他冒着风雪忙活了半晚,差点没了性命,但他的宿敌却躺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还有美人捶腿。
喻明周差些没被活活气死。
顾闻白睨他:“喻明周,好些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扶不上墙。”
喻明周从面上挤出一些笑容来:“顾小舅子,好些年不见,你越发的得意了。”
“用不着你奉承,我本就得意。”落儿亲自给他捶腿呢,他能不得意吗?
喻明周:“……”
“那黄家里藏着的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我差我的随从到黄家探过,那黄家有一个偏僻的院子,却有众多护卫把手,我那随从好奇,便进去了。果然里头大有文章,竟躺着前太子妃的尸体,还被保存得栩栩如生呢。”
顾闻白轻轻一笑:“前太子妃你都认得,不愧是京城第一纨绔子弟。”
小战倒是十分好奇:“这前太子妃是死在灵石镇上吗?不然这尸体怎地保养得这般栩栩如生?若是死得远了,怕是要费上不少人力物力才做得到。”
若不是他的匕首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喻明周还真的要好好炫耀炫耀他广博的见识,但此时只能说两句。
“这位壮汉,若做这事的人颇有权势,这又有何难?”
“顾小舅子,你听我一句劝,咱们拿了这秘辛去威胁背后的人,便能在京城大展身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咱们都做了官,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顾闻白点头:“你既这般胸有成竹,那便是黄盛福背后的人,你查清楚了?”
喻明周一笑,脖子上的匕首又凉了几分,他赶紧绷住笑容:“呵,顾小舅子,你之前在京城,便没听说过太子与吴王之争?亏你爹还是太子太傅呢。这太子前脚瞧上一个女子,那吴王后脚便要向那女子示爱呢。十多年前太子大婚之时,我可还在京城呢,可是听说,那吴王很是伤心,喝了不少酒呢。”
无论在皇家抑或在民间,小叔爱上嫂嫂,决不是一件特别风雅的事情。
顾闻白笑了:“太子大婚之时我自然是印象深刻,因为没过几日,你就被赶出了京城。”正因为太子大婚,官家下旨解了宵禁,全城狂欢,他才顺利暗算了喻明周。
喻明周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没被气死。
小战扑哧一声笑了。
顾闻白却正了神色:“你离开京城,却不省得太子与吴王之争越发剧烈,后来前太子妃被人掳去,太子疑是吴王所为,告到官家面前,官家宠爱吴王,自是不信,却治大小官员劝谏不力之罪。京城一时风雨飘摇,人人自保不暇。那太子与吴王明面上和好了,私下却越争越烈。十数年过去,那吴王早就变得越发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拿这件事来威胁他,不过是自寻死路。”
喻明周很不服气:“这些年我往京中塞了不少学生,哪里不省得你说的这些?那吴王是无情,但单凭他能差人千里迢迢地将前太子妃的尸体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保存,便能证明,前太子妃,是他的软肋。”
“同时亦是他的逆鳞。”顾闻白冷冷道,“喻明周,你亲祖父将你赶出京城,是一件好事。”
他说了许久的话,神情虽平静,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苏云落连忙给他倒了一碗水:“快别为这微不足道的人气坏了自己。”
他哪里微不足道了!喻明周鼻子都要气歪了。偏生小战还要在一旁说:“是咧,便是最爱那女子有什么用,弄都弄死了。若是我,还不如看着她好好活着。所以,那吴王是够狠毒的。”
“连小孩子都能参透的道理,你竟是参不透。”顾闻白看向小战,那目光却是怔怔,似是看向另一个人。
小战气得跺脚:“我十六了,才不是小孩子!”他的唇上,明明都长出一圈儿肉眼可见的胡须了好吧。
吓得喻明周差点尿了垮裤:“这位壮汉,您悠着点呀。”
到底记起自己是当了好几年的大儒,喻明周才不会被顾闻白牵着鼻子走:“横竖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了,我们如今俱在同一条船上了,谁也逃不脱。”
若是他押中宝,将来回得京城,再慢慢将顾闻白给弄死。
弄死顾闻白,他身边貌美如花的小寡妇,自然就归他了……喻明周的视线才移到苏云落身上,就收到了两道似淬了毒的刀子般的目光。
呃,还是以后再想好了。
对牛弹琴,夏虫不可语冰也。
顾闻白乖乖喝了半碗水,将气顺下去,才又缓缓道:“你以为你能以此要挟吴王,逃出灵石镇?”
喻明周涎着脸:“这不是有你嘛,还有这位大名鼎鼎的苏娘子。”
苏云落转头问小战:“若是将他杀了再碎尸万段,需要多少时辰?”
小战不假思索,很认真的回答:“一刀毙命,以我的刀工,唰唰片成肉,再浇点我们独门的解尸水,大约一个多时辰罢。”
喻明周黑了脸,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这位小壮士,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正值大好年华,可别做错了事。”
转头又对顾闻白道:“顾小舅子,虽然我名声败坏,但是对你姐却没做什么坏事,对吧?你设计暗算我,让我祖父将我扫地出门,驱回老家,这你就做得太过分了。当初你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便见我一面,让我退亲,我自是乐意的。你却不声不响,对我做了这般过份的事情,我这帐还没有与你算呢。”
顾闻白挑眉:“你确定你没做过份的事?”在那些纨绔子弟面前取笑姐姐的身材,说若不是姐姐的嫁妆可观,未来岳丈又是太子太傅,他才不做那冤大头。
他向来是个护姐姐的,又怎会让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出口污蔑姐姐。
在喻明周的心中,过份的标准与顾闻白自是不同,当下信誓旦旦:“顾小舅子,我当真没有。”
顾闻白冷然:“别再叫我小舅子,你不配。”
喻明周仍旧不死心:“那位苏娘子,你还没有去过京城罢。京城的繁华可不是这区区灵石镇能相比的,你随顾贤弟到京城去,让他替你挣一个诰命夫人做做,以后逢年节的,还能到皇宫里去,敬仰官家与圣人的风采呢。”
苏云落没应他,只与顾闻白道:“我最憎恨有些人,明明自己没见过,偏生还要说得煞有其事般。”
顾闻白也道:“那京城有什么好,尔虞我诈的,遍地是王公贵族,动不动便要忌讳,还是灵石镇好,娘子这头炊饭,我在那头便能闻到香味。”
喻明周:“……”这两个怕不是榆木脑袋,竟舍了那荣华富贵,一心只想当田园翁来!田园翁有什么好,若是那些王公贵族恼了,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却是忘了,方才他还腆着脸,要人家护他周全呢。
小战的脸忽而肃然起来:“东家,气味不对。”
喻意也在外头道:“主子,气味不对。”
卫英也闻出来了:“好浓的石油气味!不好!”他话音未落,人却是跑了出去。
才跑了两步,便见一支火箭破空而来,落在薄薄的雪上,火光未灭,还在莹莹雪上熊熊燃烧。
卫英急得大喊:“公子,他们要用火烧死我们!”
顾闻白挣扎着去推苏云落:“落儿,你快与小战从窗口爬出去!”
喻明周膛目结舌:“这黄盛福也太狠了,要赶尽杀绝啊!”幸好他来了顾闻白这里,死也拉几个垫背的。不,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呢,他手上那些地契田契,还有钱庄里的上万两白银,还没有花完呢。
他听得顾闻白这么一说,急忙去推窗子:“苏娘子,快快,我且护你出去!”
苏云落只看着顾闻白:“要走一起走。”她美目里盈了坚定的水光。
喻明周嗤了一声:“倒是好一对苦命的鸳鸯,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用力推开支摘窗,利落地翻了出去。咦?怎地是一堵墙?
小战看了苏云落一眼:“东家?”
苏云落点头:“你且快去。”
小战便闪出外头,见房屋的四处皆是火箭,护卫队的人正在扑火,卫英则不见人影。小战从兜里掏出一支冲天炮来,放在地上用火折子点了,冲天炮嗤的一声上了天,在满天飞雪中绽开巨大响声。
他这一支冲天炮才放完,忽而见卫英快步走出来,利落地往地上放了一排冲天炮。
咦?这阵仗……有些大啊。
小战兴奋不已:“小英英,我帮你点。”说着利落地跑过去,将那一排冲天炮全点燃了。
卫英:“……”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放冲天炮的乐趣好吗?
外头黄绿山骑在马上,脸上蒙着黑风帽,看着一支支冲天炮响彻云霄,在满天飞雪中炸开灿烂的颜色。
这还不算,只听里头又响起锣鼓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这一声声的,在满天呼呼风雪声中,愣是弄出极大的动静来。
黄绿山沉下脸,吩咐弓箭手:“再射!”
十数枝火箭,再度射向已经起火的房屋。
其实,黄绿山是有些怨言的。明明在黄家便可以解决喻明周,却偏要弄出这般大阵仗来。说不定这时候,他早就可以回家去照料他生病的小孙子了,而不是在这里吹冷风。方才里头的人垂死挣扎,放起冲天炮,还不晓得有没有人出来看热闹呢,万一有的,还得一一灭口。
黄绿山又怨上黄三来,明知她爹娇养着她,定然是有大用处的,可却偏偏看上那穷酸书生。便是他是喻太后的娘家侄孙又如何,比得上宫里头的那位官家吗?那才是人间极乐富贵园啊!
苏云落撕了两件棉袍,剪成长布条,放在盆中湿了水,从里头捞出一块递给顾闻白:“将口鼻按住,勿吸了烟雾。”
她自己却不捂,只高声道:“小战,速速回来,将这些湿布条给他们!”
小战没回答。
烟雾已经蔓延过来,顾闻白瞧见苏云落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忙扑过来,从盆里捞了一块棉布,捂住她的口鼻:“他们都会武,自会保护自个。倒是你,先爬窗出去。”
说着咬着牙,将她拉到支摘窗边。
这一番动作却是使他额头沁出汗珠,他咬牙撑着,伸手去推窗扇。
竟是纹丝不动。
喻明周这个阴狠小人!
顾闻白咬牙,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掌将窗扇劈开。
他将怀中的落儿欲推上窗户,却见落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情痛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