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是罗县尉。他恶狠狠地盯着顾闻白,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这小子艳福不浅,不仅有美人相伴,还有那等美艳的丫鬟使唤。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他做了罗县尉多年,娶的太太却是屠户家的二姑娘,膀大腰圆的,生完孩子之后腰肢比他的还要粗,一点儿让人怜惜的念头都没有。若是能弄死这男子便好了……罗县尉如是想着。
另一个自然是黎鲜那刻薄婆子。她自从得了杨玉丹的青眼后,行走于赵家之中是极为便利。却有一次无意听到大爷在说那苏云落,什么贤良淑德,不争不抢,最是正妻典范。便是杨玉丹,也比不上苏云落。可如今这苏云落,竟然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与别的男子眉来眼去。她几欲叫大爷来瞧瞧,这不要脸的娼妇是何等的下贱,怎能与自家太太相比较。
她瞄了一眼隔壁的凌霄院。
杨玉丹留守在凌霄院,等着她的消息。
黎鲜目光流转,与罗县尉的目光对上了。
二人一拍即合。
增援的人手来了。
不过,便是将整个县衙的捕快都赶了来,也不过稀稀疏疏十来个人。
顾闻白眼神淡淡,看了一眼罗县尉。
罗县尉指着他:“那便是拐卖良家妇女的拐子,速速将他捆了,绑回县衙!”
顾闻白方才柔和的眼神猛然一凛:“身为县尉,不仅不仔细查案,还是非不分,胡乱抓人!我看你头上的乌纱帽,怕是快保不住了!”
他的目光如炙,罗县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此男子说话,怎地有几分威严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寒窗苦读的时候,被老师训斥的瞬间。
也是,瞧着这男子气质清冷,一副书生的模样,怕是身有功名的私塾老师。啐,便是有功名又如何,毕竟还不是官场中人。少了那一分权势,便低了他一头。
只是,那些捕快怎地不上前将他抓了?
罗县尉瞄了一眼手下,差些没气得吐血。
只见孙南枝手上拈着叶子,两根纤长的手指比来比去,生生唬住了那一干捕快。
他,他就省得,这帮玩意儿全是不着调的。
罗县尉只得朝黎鲜使了一个眼色。
黎鲜了悟,朝护院们喊道:“你们快快将太太抢回来!但凡能将太太抢回来,重重有赏!”她就不信了,重赏之下还没有勇夫。
那厢孙南枝长长地哦了一声。
赵家的人便也像青阳县的捕快一般,缩了头。
黎鲜气坏了,一不做二不休,竟自个撸了袖子,便朝苏云落直冲了过来。
孙南枝倒是没阻拦她。
毛瑟瑟和毛茸茸也无动于衷。
黎鲜一喜,正想着难不成这些人是怕了她?念头才起,便见顾闻白抬起长腿,轻轻往她脸上一踹,她脸皮生痛,眼前一暗,便跌过一边,吃了个狗啃屎。
罗县尉看着黎鲜的惨样,忽而庆幸自己并没有那么冲动,否则如今趴在地上的便是他自己。不过,这单薄书生竟然也是个练家子!罗县尉忽而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棘手了。
他见风使舵,面上带了笑容,朝顾闻白道:“这位仁兄,我看你也不像是拐子……”
顾闻白没理他,只径直走到七姨娘的尸体面前,俯下身来。
灯光有些暗。
他朝那些捕快招了招手。
一个捕快顿时意会,提了一盏灯笼上前来。
顾闻白看向七姨娘的脖子,上头一道深而平整的伤口,可见凶器十分的锋利,行凶之人手法十分的熟练。
“匕首。”他朝提灯的捕快道。
匕首很快被呈到了顾闻白面前。是一把新做的匕首,小巧玲珑的,手柄处甚至还绑着新刮刮的络子。络子上结着一粒碧绿的珠子,若不是上头沾着鲜血,倒是一把让人把玩的匕首了。
“将她带过来。”顾闻白再次朝那些捕快道。
还趴在地上的黎鲜很快被带到顾闻白跟前。
罗县尉的脸又有些绿了。这些捕快还真是……丢脸。
“你说你亲眼看到这位女侠用这把匕首杀死的死者,那她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自然是右手了。方才她可是亲眼瞧见了,那位用的是右手。黎鲜脱口而出:“自是用的是右手!”
顾闻白颔首:“没错,你说得对。”
黎鲜大喜,当即道:“既然是她杀的,罗县尉还不速速将她捉拿归案?”她方才被顾闻白踹了一脚,对顾闻白恼怒至极,此时见顾闻白竟是个傻的,当下又欢欣起来。
顾闻白却直起身子,缓缓道:“我不过是确认了死者的确是被一个惯用右手的人用匕首所杀,却没有说是谁杀的。当然了,死者决不可能是女侠杀的。因为女侠的身量较这位死者略矮,倘若她要用匕首杀人,这伤口定然是往上走。可这伤口平整,便能证明一点,凶手的身量与死者是一样的。还有,死者身上仅着中衣,神情惊恐,那便证明,这个凶手,是在她换衣衫之时,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闯进去的。而能让一个女子神情惊恐,只能说明,那凶手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相貌丑陋的男人。”
苏云落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唬人。
那黎鲜也没想到顾闻白是先扬后抑,他说得好似他在现场一般。想不到苏云落新找的姘头,还有几分本事。
她心头突突的跳,下意识地反驳道:“若是一个陌生女子在她换衣衫的时候闯进去,她的神情亦会惊恐罢。”
顾闻白嘴角含笑:“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女侠,若不是她露了一手,旁的人初次见她,都会觉得女侠是个娇弱的小姑娘罢。”
黎鲜嘴上硬梆梆的:“你不过是强词夺理,替自己人开罪!”
在一旁的罗县尉虽然沉迷酒色,但也不是个傻的。他听了顾闻白这番话,心中略一琢磨,便明白这赵黎氏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揪着顾闻白这一行人不放了。
那苏太太,倒是真的赵家太太。但孙南枝,却不是杀人凶手。
难不成,这书生是上京赴考?若是他中了举,搞不好以后和自己便是同朝为官。而那赵家,却是商贾末流。孰轻孰重,罗县尉当下有了比较。
他正要说话,忽而觉得自己浑身软塌塌的,眼前一黑,竟然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