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设六部,尚书有六位,侍郎却有十二位。
刑部侍郎与顾闻白的官职同品,是同僚,是可以见面相敬的关系,但平安,却是官家的暗卫。
刑部侍郎竟抓了官家的暗卫。
小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顾闻白蹙眉。
他的宅子里住了他顶头上司的私生子,护送他回来的官家暗卫平安杀了他顶头上司的私生子,还被刑部侍郎抓了个正着。
怎么看,都是一场借刀杀人、杀鸡儆猴的案子。
难不成又是喻雄昌在背后搞鬼?他动作倒是快,才折了一个孙子,立马就将官家的暗卫送进了牢狱,还同时将他与顾家拖下水。
可谓是一箭双雕。
顾闻白问小战:“你是何时得知平安被抓的?”
小战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汴京城里有一座叫做天下居的酒楼,日夜不停歇地雇着说书先生说些新鲜发生的事情,我便是在天下居里听来的。”
又是天下居。
不过,小战这情报获取的来源,也太不可靠了。
见顾闻白露出质疑的神情,小战连忙道:“我听说后,自是到发生凶杀案的宅子里察看了。大爷您的宅子,的确有官兵守卫着。那户部尚书的私生子,还在院子里躺着呢。他那便宜爹,也没派个人去收殓他。”
这件事情经过天下居发酵,户部尚书哪里还有心情将那私生子收殓。怕是避之不及的撇清关系。
他们离开宅子不过才几个时辰,宅子便死了人,还弄得半个汴京城都省得了。明儿怕是顾闻白还没有修整完毕,官家迫于压力,便要将他召进宫去对质。
顾闻白有些郁悴。
原想能软玉温香的睡上一觉,可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撒了一张大网,就等着他钻进去。
他郁悴地望了一眼苏云落。
苏云落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只与小战道:“这次我们北上,在洛阳府城里雇了一位仵作,名唤阿七的,她就住在后面的厢房中。待会你到后头寻她,表明身份,便悄悄带她到大爷宅子里替那死者验尸。”
仵作?验尸?
小战先是惊愕,而后兴奋起来:“验尸需要什么工具吗?我是不是得准备什么?”
苏云落笑道:“阿七的工具很齐全。你只需要保护她便好了。当然,决不能叫人发现。”
小战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东家请放心,小战自不辱使命。”他来了汴京半年之久,除了个子长了一大截,口音也有些变化了,掺杂着原来的南方口音,却是有些奇怪。
苏云落又问:“前些日子我让你相看宅院,可有合适的?”
小战极快的瞟了顾闻白一眼,才道:“在离通顺钱庄不远的修业坊里,有一座五进的大宅院,有两个小花园,一个练武场,环境倒还不错。听说原来是一个大将军住的,后来大将军战死沙场,没有后代,只有一个遗孀住着。那遗孀年老,又体弱多病,听闻我们有意相买,便便宜一些卖给我们。”
苏云落点点头:“很好。你且去罢,有事明儿再来禀告。”
小战便兴奋地去了。顾闻白瞧着小战高大的身影,还是有些不习惯。明明以前多可爱啊,怎地才过了半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苏云落倒是瞟了他一眼:“小战还是个孩子。”
顾闻白噎了一下:“他也得有十六七了罢,这个年纪,都可以议亲了。”
大醋缸!竟是连小战的醋都吃。
苏云落挽了他的手,附和道:“那过一阵子,待手头上的事松下来,便替他寻一门婚事。”
顾闻白竟然果真认真地考虑起来。也不行,小战虽然个子长了,但骨子里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孩子还没有当够,便要成亲,怎么想都是怪怪的。
苏云落窥着顾闻白的脸色,心中暗笑。
二人一路穿过重重的帐幔,缓缓走回屋中。一进得内室,方才那股靡靡的气味又缭绕在鼻间。
苏云落脸又红了。
方才不觉得有什么,此事却是觉得浑身都酸痛起来。
她窥了一眼顾闻白,只见他正在认真地铺着被子。她忍不住问道:“三郎,你……”
被子是新做的喜鹊连枝被面,被衾拿在手上,又轻又软又暖。顾闻白一边铺着被子,一边瞧向苏云落:“落儿,我们既然已经是夫妻,夫妻同体,无论你展现哪一方面的才华,为夫是决不会有多余的疑问的。”
他说着,一边示意苏云落解了衣衫脱鞋上床。
苏云落乖乖的脱了衣衫,除了鞋子,乖乖的钻进被窝里,脸上热得被秋日里的艳阳热烈地宠幸过一般。
直到顾闻白上了床,同样躺进被窝里,她才将炙热的脸庞贴上去,轻轻道:“其实这些,都是祖母留给我的。倘若我不到汴京来,便不会动用这些钱财。”他是她的郎君,如今在危机四伏的汴京城,在灵石镇临行前,她决定动用执印人的权力。
顾闻白轻轻地握紧她的手:“我都省得。”
苏云落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完后面的话。
她手上的钱财富可敌国,若是赵栋,定会觊觎。可顾闻白,每次俱是轻描淡写。她……相信她的三郎。
既然相信,那便要做好他的贤内助。
执印人的力量,已经很久没有现世了吧。有些人,却是忘了,在朝廷与江湖中,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顾闻白强而有力的心跳,满足地想道,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她,讨厌眼底下的青眼圈。人生在世,为什么不能做美美的自己呢?好苦恼啊。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秋风强劲,将稀稀落落的雨刮了过来。
庭院深深里,重重卫兵守卫的书房外,一道声音穿透雨夜,讶然道:“进了通顺钱庄?”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道:“通顺钱庄晚上从来不开门,你莫不是看错了?”
年轻的人垂着头,恭敬而笃定:“禀道人,属下看得明白,顾闻白一行人,的的确确进了通顺钱庄,并且直到属下回来前,一直没有出来。”
“查!即刻去查!那顾闻白,不可能与通顺钱庄有关系!”
“喏。”年轻人正要起身,那苍老的声音又道,“世荣若是无用,便了结了他。”
虎毒不食子。年轻人犹豫了一会,还是应道:“喏。”
风刮得更紧了。下雨了,不能不将公子的尸首抬进屋里来。
阿武虽然胆子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公子,半步也不敢动。
外头雨声稀稀落落,屋中烛火摇晃,阿武有些怕。忽而,头顶上有冷冰冰的水珠滴落在他的头上。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