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她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的瞬间,那些梦中的场景如烟雾般飞速远去,捕捉到的,只有满手空气。.
她愣怔了很久,呆呆的盯着天花板,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手落在眼睑上,微微眯起眼睛。
晨光中,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优雅而慵懒。
“醒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冲淡了那冷硬的脸部轮廓,却一瞬间惊艳了她的整个世界。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简雅到极致,也清俊到极致,美好到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错觉。
她愣愣的看着。
他笑着坐在床边,抬手为她将滑落到鬓角的发丝拂到耳后,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似已经做过百遍千遍……
“起床吧,我今天带你出去玩儿。”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夹杂着一抹沉溺的温柔,仿若醇年的美酒,听的人醉了。
云涯忽然抓住他的手,他的指骨修长有力,却也滚烫如火,她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却被他反扣住五指,抓的那样紧。
“怎么了?”他俯身问来,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耳边。
“你……今天不忙吗?”
他笑了起来:“再忙,也没有你重要。”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十分专注,仿佛你就是他眼中的全世界,那种被全心全意爱护着的感觉,让她仿佛一瞬间飘在了云端……
磨磨蹭蹭穿好了衣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吃过早饭晏颂就带着她出门了。
云涯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游乐场,她很想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然而她还没问出口,晏颂就带着她爬上了海盗船,云涯从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下意识往晏颂怀里缩,他紧紧抱着她,在最高顶点的时候,她几乎尖叫出声,他却在她耳边大声喊了一句话,虽然很快就淹没在那些尖叫声中,却还是被云涯捕捉了个分明。
“云涯,我爱你。”
她忽然就不害怕了,扭头愣愣的看着他,他的面容在摇摆的时空中棱角分明,漆黑如墨的眼睛如同黑暗的夜空中最明亮的繁星,她的世界一片恐慌和黑暗,唯独他……是她慧安的世界里,唯一的指路明灯。
因为她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他始终站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她眼眶忽然就湿润了,随着渺渺消失的越久,她情绪越来越烦躁不安,她对所有的一切本能的抱着悲观的态度,她像一只敏感的刺猬,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竖起浑身的刺保护自己,却浑然不知是否会刺伤最爱自己的人。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也许天性使然,也许爱的还没那么深,这一刻,她忽然就想开了。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伤春悲秋杞人忧天,活一天爱一天算一天。
从海盗船上下来,她腿都站不稳了,吐得昏天暗地,晏颂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有气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小声道:“晏哥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他淡淡道,抱着她坐在木椅上,望着游乐场内的人流如织。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患有先天性子宫发育不良的病……。”她低低的声音犹似呓语,却一字不漏的传进他的耳中。
晏颂扣着她腰上的手蓦然紧了紧。
“呵呵……。”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容充满嘲讽悲凉。
“这种病,遗传基因是最大的原因,我和渺渺啊……都是**的产物……,我们都得到了上天的诅咒,我们生而不全,我们肮脏且卑劣……。”
“不要再说了。”晏颂忽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准这样说自己,在我眼中,你是这个世上最干净最纯洁的……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她咬着他的胸膛,四周人来人往,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没人注意两人。
那些噪杂的人声淹没了她呜呜的低泣,“现在你知道了,你会不会厌恶我?”
“那是她们的错,跟你无关,我不允许你再这样说自己?听到了吗?”晏颂声音沉着且严厉。
晏颂眸底一片幽冷,这一点他真的始料未及,原来云涯的父母竟然……
然而云涯何其无辜,她却自责了这么久,想到这里,他对云深和纪澜衣的恨就更深!
“云深和纪澜衣,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是潜藏在我心底最深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晏哥哥,现在我告诉你了……。”
摩天轮飞过头顶,天空碧蓝高远,她躲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眼泪默默流淌,嘴角却勾勒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我爱的人,她叫纪云涯,和她的父母她的身世没有任何关系。”
“晏哥哥……。”她笑着望着天空,天那么蓝,倒映出她纯真的笑脸。
以前她的心底住着一只巨兽,恐它所恐,惊它所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让她于每一个午夜梦回被噩梦缠绕惊醒,在一个暖日晴空的午后无边的恐惧将她包围,她一直明白症结所在,却无力挽回,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沼泽所吞没,除了挣扎只能越陷越深而无能为力。
然而有一天,有一个人接受她包容她所有的缺点和不美好,他说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唯一的在乎只有她,只有她这个人,是纪云涯这个人,不是她的皮相不是她的身份……而仅仅只是她这个人……
好像忽然有一只手拨开眼前的迷雾,久久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顷刻间消散,住在心底的那只巨兽忽然就消失了,整个人豁然开朗。
两人在游乐场玩了一天,云涯几乎玩遍了所有的项目,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像一只刚被放出鸟笼的小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晏颂始终跟在她身后,为她躲避人群,在她累了的时候做她的依靠,在她渴了的时候适时为她递上水,像一对平凡简单的情侣,享受这个世上最平凡简单的爱情。
一天下来,云涯累的瘫在他怀中,很快就昏睡过去了,晏颂没带她回晏家,去了美景天城小区,两人晚上住在了那里,晏颂之后给庄曦月打电话说了一声,庄曦月让他照顾好云涯,之后就挂了。
夜深人静,晏颂洗完澡出来,看着大床上睡觉还不安稳的少女,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紧接着对方又把被子给踢了。
晏颂双手捉住她的脚,无奈道:“睡个觉也不老实。”
他的手滚烫,少女的脚却如玉沁凉,两者相触,一种陌生而奇异的电流同时流过两人的身体,云涯梦中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晏颂呼吸微沉,蓦然松了手,走到落地窗前,单手撑着玻璃窗,气息微喘。
玻璃镜面里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剑眉星目,凌厉飞扬,薄唇勾出冷酷的弧度,从胸线往下完美的八块腹肌性感到令人血脉贲张,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在灯光下俊美精致如同天神降临。
平复了一下呼吸,他扭头,看了眼大床上睡意昏沉的少女,摇头笑了笑,转身走到客厅的橱柜里拿了瓶红酒,开盖,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两人在美景天城呆了三天,这三天两人哪里也没去,晏颂关了手机,每时每刻都陪着云涯,两人去附近的超市购物,然后他回来亲自下厨,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给云涯,其他时间都陪着云涯,或看书,或看电视,就算什么也不做,躺在阳台的摇椅里一起晒日光浴也是美好的。
这三天,云涯过的无比幸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妙龄少女。
然而第三天傍晚,庄曦月亲自找上门来。
原来明天晚上陶家举办宴会,庆祝小女儿的十八岁成人礼,庄曦月已经收到了请帖,是一定要去的,不仅去还要带着云涯。
这个陶家来头可不小,虽然陶民胜只是个小小的文化部长,但他却是秦先生的直系派系,是秦先生的堂妹夫,光冲着秦先生的面子,满京都的名流都要趋之若鹜。
庄曦月给云涯和晏颂都打不通电话,索性直接找上门来了,她心底之前还想着毕竟没结婚,不要闹得太过火还好,等见到两人之后才发现,她想太多了,也低估了自己儿子。
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就算日夜形影不离,却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庄曦月对此很是满意。
“明天陶家的宴会你随我一起去,还有阿颂,你明天忙吗?”
“明天我送你们去。”晏颂开口说道。
“也好。”庄曦月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东方漪接到了请帖立即去请示东方健,“明天陶家的宴会,我们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跟陶家的人搞好关系,陶民胜多年来低调行事,然而他却是秦仲文最为信任的人,只要把陶民胜拿下,秦先生那里就好说了。”
“但是陶家的人软硬不吃,我之前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东方健瞪了她一眼:“是人就有软肋,我听说陶民胜最疼自己这个小女儿,那就从这个小女儿身上入手……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东方漪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东方漪转身要走,东方健忽然叫住她:“你等等。”
东方漪转身看着他:“父亲还有何指示?”
东方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面色沉着,“原想跟晏家强强联合,没想到对方野心挺大,既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晏家那小子不适合你你就别再想了,我会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东方漪睫毛微垂,袖下的手微微紧握:“一切都听父亲的。”
“我看裴家那小子就很不错,听闻他之前在南方颇有建树,能力心智手段都不缺,配得上你,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人,才能为我所用。”
东方漪脑海里闪过一道温润淡漠的身影,睫毛微颤,淡淡道:“我听父亲的。”
东方健对她的温顺很满意,“你放心,我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东方漪从东方健的书房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宗青走进来禀报,完了之后,见东方漪一脸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
东方漪回过神来,淡淡道:“我知道了,密切关注着,你先下去吧。”
宗青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东方漪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有关裴轻寒的情报,你掌握了多少?”
宗青心底咯噔一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男人,但还是老实回道:“看小姐想知道什么?”
“父亲想和裴家联姻。”东方漪忽然说道。
宗青惊讶了一瞬,不动声色的垂下脑袋:“先生疼爱小姐,若小姐不愿意,先生是不会逼迫小姐的。”
但她没有选择,生在这样的家庭,接受了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荣耀和地位,她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是她必须肩负起的责任和义务。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东方漪忽而勾唇笑道。
宗青压下心头的苦涩,平静道:“只要小姐喜欢,宗青永远支持小姐的任何选择。”
这时宗青想到什么,忽然说道:“鹤堂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卫蝈的儿子有了最新动作,这一次牵扯到晏家,小姐看……。”
东方漪眸光微眯:“晏家?”
“小姐还记得晏家长房的长孙女吗?”
东方漪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晏锦?”毕竟晏锦年轻时在京都名媛圈内还是很出名的。
“没错,虽然晏家当年对外声称她出国留学,实则这么多年她是嫁到了国外,她的丈夫……相信小姐一定不会陌生。”
“难道是卫蝈的儿子?”
“小姐猜对了,晏锦当年就是嫁给了卫蝈的儿子卫钊,只是卫蝈出事后,一家人移民去了国外,有国外势力保护,这么多年并不为国内渠道所知悉,但根据最新消息,晏锦在嫁给卫钊后就因为忤逆长辈而被逐出家族,因其失去利用价值很快就被卫钊所厌弃,卫钊很快就搭上当地大官的女儿,平步青云,如今他已是当地举足轻重的官员。”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东方漪听明白后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晏锦现在回了晏家,而卫钊也追了回来,想要把人带回去?而晏家却不依?”
“是的,而且晏家态度很强硬,卫钊多年来虐待晏锦母女,动则打骂羞辱,晏锦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就太有意思了,卫钊是卫蝈的儿子,而卫蝈当初出事,这其中可少不了晏南陌的手笔啊,要是利用的好,不失为一个扳倒晏家的好机会……。”东方漪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
宗青垂下脑袋,想了想说道:“卫钊现在人就在国内,小姐要不要见见他?”
“这种男人,见了平白惹得一身骚,还是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是。”宗青转身去安排,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大姐,你快出来,你可爱的小妹回来了,你还不快出来迎接?”
东方漪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紧接着就见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跑进来,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娇憨甜美,整个人跟一个小甜心似得,甜到了人的心坎里去。
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见到东方漪嗷呜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像只哈巴狗一样眨巴着眼睛:“大姐,我可想死你了。”
东方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璇儿,你自己回来了吗?”
“不是哦,我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回来的,回来看看哥哥我们就回去了,大姐,你有没有想我啊。”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真真是甜到人的心坎里去。
东方漪含笑道:“二叔和二婶也回来了吗?我去看看他们……。”
“别啊。”小丫头抱着她的手臂:“他们在跟大伯说话,没什么好玩儿的。”
东方漪笑着点点她的鼻头:“你个鬼灵精的丫头,想跟我说什么?”
“嘿嘿,我就知道瞒不过大姐的火眼金睛,大姐,我太想你了,所以我想回国上大学,那样就能时时刻刻跟大姐你呆在一起了,可是我爸妈他们怕我一个人在国内没人照顾,就是不同意,呜呜我一点都不喜欢国外,到处都是高鼻子蓝眼睛的丑男……。”
“这个好说,我跟二叔二婶商量一下……。”
“欧耶,我就知道大姐最好了,吧唧……。”在东方漪脸上亲了一口。
东方漪愣了愣,对这个小妹颇为无语。
这个小姑娘叫东方灵璇,是她的二叔东方季的小女儿,二叔是爷爷的养子,从小聪明好学,一直推崇西方的教育,大学去国外留学之后就定居在了国外,如今是德国某著名大学的教授,妻子是一位留学生,两人志趣相投,在国外定居多年,很少回国,生了一儿一女,长子东方云栈不肖其父,从小性子跳脱,安分不下来,二叔没办法,就把这个儿子送回了国内,由爷爷教养长大,小女儿却是从小养在身边,接受的西方教育,平常很少回来,这次应该是回来看看东方云栈。
“你哥呢?”东方漪几乎就没见过这个堂弟,也不知道平常都在忙些什么?
“哦,我跟妈刚去学校看过他,泡在实验室里,啧啧我都认不出来了……。”
“好了,咱们不提他了,你这次回来在家里多住几天,大姐好好陪陪你。”
东方灵璇笑着点点头:“好啊好啊。”那模样乖巧的让人心疼。
东方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还敢来?把人给我轰出去。”孟淑景朝巧银吼道。
巧银赶紧跑了出去。
孟淑景原地暴走,撸袖子就要冲出去把人一顿暴揍,她还没算帐贱人倒是先找上门来了,真是气死她了。
晏星赶忙抱住她:“妈,你千万别冲动啊……,冷静冷静!。”
“卫钊那个混蛋他竟然还敢找来,还说让我把锦儿还给他?有没有搞错,他把锦儿害成这样他还有脸来?我恨不得活撕了他……。”
孟淑景情绪激动的吼道。
晏星心底很害怕,然而她想到云涯的话,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说着安慰孟淑景的话,孟淑景也不是全无理智,很快冷静下来,坐下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真是气死我了。”
门口一颗小脑袋探进来,小姑娘怯生生的望过来,孟淑景深吸口气,扯出一抹笑,朝小女孩招招手:“萱萱,来外婆这里。”
卫萱撒丫子跑过来,扑到孟淑景怀里,孟淑景抱着怀中瘦骨嶙峋的小身体,心疼的不得了,“你看这孩子,多像你二姐小时候啊……你二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萱萱,让小姨抱抱。”晏星特别喜欢这个小外甥女,没事就喜欢抱着她,卫萱也不认生,对谁都乖巧温顺的,特别招人疼爱。
卫萱缩在晏星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晏星拿着桌子上的点心塞到她手里,“快吃吧。”
卫萱看着手里的点心,又抬眸看了看晏星,像是在确定她真的可以吃吗?那眼神看的晏星一阵心疼。
“好孩子,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
卫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把糕点掰成两半,把其中最大的一半放到兜里,拍了拍。
晏星看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想把那一块点心留给妈妈吃,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经历过那么黑暗的事情,竟然还拥有如此纯净的心灵,晏星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然后卫萱把剩下的点心送到嘴边,一点点很慢很慢的吃起来,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绝世珍馐一般郑重。
她曾被饿了很久,找到她的时候瘦的不成样子,回来后还不敢给她大补,怕她身体受不了,去医院给她检查,缺了很多微量元素,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以至于六岁大了,却长的跟个两三岁的孩子一般瘦小,医生也说营养不良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骨骼发育……以及身体上很多的其他毛病……
这么几天补充下来,小脸总算有了点肉,晏星捏着她的小脸蛋,笑道:“小萱萱,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小姨真是喜欢死你了。”
卫萱甜甜的笑起来,她的笑容让人感觉充满了阳光和希望,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晏南宵从门外走进来,见到孟淑景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孟淑景针锋相对。
晏南宵最恨被人顶撞,怒气上头,走过来就要打孟淑景,卫萱见外婆被欺负,麻利的从晏星怀里溜下来,跑过去抱住晏南宵的大腿,张嘴就咬。
晏南宵吃痛,一蹬腿就把卫萱踹了出去,小女孩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啊……。”孟淑景尖叫一声,扑过去厮打晏南宵:“你个禽兽,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扫把星,只会带来晦气,从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晏南宵推了把孟淑景,孟淑景措不及防下脑袋撞上桌脚,瞬间头破血流。
晏星扑过去抱起卫萱,卫萱疼的脸都白了,却忍着不哭,反而笑着给晏星擦眼泪,晏星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夕之间,家里发生这么多变故,父亲以前虽然昏庸,却也从未亏待过她们母女,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忽然就变了,喜怒无常,对母亲更是动辄打骂。
她害怕父亲,可是这一刻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愤怒,她站起来直视晏南宵,“爸,你凭什么打我妈,明明是你不对在先,萱萱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究竟多狠的心才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手,对自己的亲外孙女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晏南宵看到向来胆小的小女儿竟然敢顶撞他,一下子火气就蹿了起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晏星握了握拳头,昂首挺胸:“你做的不对,你应该给妈还有萱萱道歉,并保证自己以后绝不再犯……。”
“啪……。”一个巴掌直接扇在她脸上,扇的晏星头都懵了。
“老子就是天,你让老子道歉?还没睡醒老子就把你打醒。”话落气势汹汹的瞪着孟淑景:“净给老子生些赔钱货,老大被人赶出家门丢尽了我的脸,老二直接去出家了,呵呵说出去我都嫌丢人,老三……竟然还敢顶撞我,你看看你都给我生的什么货色,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她们,省的现在一个个气死我……。”
孟淑景整个人还有些懵,“你说什么?”
那句老二直接去出家了——是什么意思?
晏南宵阴恻恻一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华儿怎么了?”孟淑景拼尽全力爬起来,也不管满脑门的血,瞪大眼睛吼道,看起来极为吓人。
晏南宵被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挺了挺胸,冷笑道:“跟老五不清不楚的,老五前脚一蹬腿,后脚就跑去出家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老五有问题,传出去让我晏南宵的面子往哪儿搁?我有何脸面去见爸妈和晏家的列祖列宗?”
孟淑景蹬蹬倒退两步,双眼空洞无神:“不……不可能的……。”
“这就是你给我生的好女儿,我恨不得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她……。”
孟淑景尖叫一声:“华儿……。”忽然吐出一口血,白眼一番,直挺挺晕了过去。
“妈……。”晏华哭着扑过去,“妈,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晏南宵见这一幕心内有些戚戚,转身就要离开,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道清丽的身影,那人挑眉望来,目光冰冷而嘲讽,冷不丁令晏南宵心脏一阵紧缩。
“只有失败的人才会对老婆孩子动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以前我以为你只是愚蠢,而现在,你不仅愚蠢,更无耻。”
少女语气清冷而嘲讽。
晏南宵被说的一阵脸红:“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没嫁进晏家就敢对我甩脸色,嫁进来还得了?看来我要找三弟好好聊聊了。”
云涯薄唇微勾:“你是在威胁我吗?可以,你现在就去找晏叔叔,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动手的男人,还有何令人信服的?”
“你……别给我得意,我们走着瞧。”晏南宵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云涯冷眼盯着男人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这辈子她最恨的就是这种在外卑躬屈膝在家对老婆孩子动手的男人,典型的失败者。
耳边传来晏星的哭声,云涯快步走进来,晏星看到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云涯姐姐你快救救我妈……。”
“别急,让我先看看。”云涯轻缓的声音让晏星安静下来。
云涯给孟淑景把了把脉,道:“没什么大碍,气急攻心一时气血失调而已,我扎两针就过来了,以后注意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云涯把孟淑景移到床上,给她扎了针,刚收针,晏星就抱着卫萱扑过来:“云涯姐姐你快看萱萱,她好像很疼。”
卫萱小脸白的吓人,嘴唇青紫,面色十分痛苦。
云涯赶忙解开她的衣服,就见她胸口上一个青紫的脚印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前胸,十分的触目惊心。
云涯暗骂禽兽,对一个孩子都能下的去这样的手,更别提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还真是高看了晏南宵。
云涯抬手摸了摸卫萱的脸蛋,柔声道:“别怕……。”
平常人这一脚就受不住,更别提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这一脚直接要了卫萱半条命,所幸云涯及时赶到,卫萱救治的及时,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以后一定要小心看护,而且还会留下时不时心痛的毛病。
这边刚给卫萱施完针,那边孟淑景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声音干哑的喊道:“华儿……。”
晏星赶忙跑过去,“妈,你醒了……。”
孟淑景猛然抓住她的手:“华儿……你回来了……。”
晏星红着眼睛,“妈,我是星儿。”
孟淑景眼底的光彩一瞬间褪去,猛然松了手。
云涯走过来,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接连的打击之下,这个优雅端庄的女人,此刻像个垂垂的老妪,整个人灰败而绝望。
孟淑景忽然看着云涯,开口问道:“华儿……她什么时候回来?”
云涯缓缓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抿了抿唇,淡淡道:“华儿她……让我转告您,她是个不孝女,您就当从来没生过这个女儿……。”
最深的绝望悲痛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木然沉默。
孟淑景沉默了一瞬,忽然轻声道:“她是不是还在怪我?那日是我说话重了,是我不对,华儿,妈给你认错,你回来好不好?”
云涯忍着眼泪,劝慰道:“大娘,这是华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虽然很自私,但她更想要的,是您的成全。”
华儿她本就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历尽千帆,她终于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不对……华儿她是在怪我,怪我说话狠了,她从小我就没对她说过那么重的话,她一定是在怪我……。”她忽然掀被下床,挣扎着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云涯和晏星慌忙走过去搀扶起她。
“妈,你别这样,二姐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的。”她想不明白,二姐怎么可能会出家,这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不、二姐喜欢看佛经,喜欢抄佛经,她迷恋的花花世界、喜欢的青春偶像,她却从未在二姐眼底找到认同,她明明只有十七岁,却活的像个七十岁的老头,人生如同一潭死水,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她早就应该感觉到的,二姐她从小在寺院长大,深受影响,走上这条路虽突然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怎么那么笨……
孟淑景推开她,一步步往外走,嘴中喃喃着:“华儿,你回来,是妈对不起你,妈还没补偿你,你怎么能离开呢?”
她走一步,眼泪串珠般滚落,不知不觉,脸上已湿漉漉一片。
她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来,嚎啕大哭起来,仿似要哭尽所有的悲伤痛苦委屈不甘……
嫁人几十载,她虽后悔但也认命了,这一刻,她却悔的肠子都青了。
因为陆玉珂,毁了她的锦儿。
而华儿,她那个从生下来就没见一面,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古寺寄养,本是千金小姐,却受尽贫寒艰辛,她亏欠这个女儿良多,本想用尽余生去弥补她,然而这个女儿,却让她的亏欠更深了,深到这一辈子她都还不清。
如果不是因为陆玉珂,华儿她怎会被寄养寺庙十载,让她从小受熏陶,天性淡泊,如今她终于走上了这条路,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却从此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
她好恨……好悔,恨不得杀了陆玉珂更恨不得掐死自己……
“我的华儿……妈终于失去你了……。”
晏星跪在她面前,随着她一起哭,“二姐……二姐……二姐……。”她嘴里一直念着。
为什么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婚姻惨烈,一个生而多艰,为什么她们要有这样的命运?
老天,你何其不公啊……
云涯忍不住抬头,将眼底的酸涩逼回去。
晏华选择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走,也许没人理解她,也许会令爱她的人伤心,然而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她不需要人理解,也不需要人支持。
因为她的内心足够强大。
人生是一场苦难的修行,必从烈火中煅来。
晏锦站在门口的阴影处,听着门内传来的哭声,背靠在墙上,眼泪默默流淌。
“大娘,华儿她只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修行,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不是吗?”云涯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柔声开口。
孟淑景哭累了,抬起眼睛,那双眼肿成了核桃,“是啊,我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她平安健康的活着罢了,不求她大富大贵、恩爱白头,唯一所愿,不过她健康的活着……。”
这是一个母亲最简单平凡的心愿。
孟淑景擦干净眼泪,缓缓站起来,那些悲伤困苦缓缓从她身上抽离,云涯看到她挺直的脊背,在这一瞬间,一个母亲高大的形象瞬间竖立起来。
她还有锦儿,还有星儿,还有萱萱,为了这三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也不能倒下去。
为母则强,云涯看到孟淑景眼中的坚定,暗暗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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