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阿拉善地区。
临河城向西穿越巴丹吉林沙漠的公路和铁路旁,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里,来了一个穿着被摘去了领章、帽徽、军衔、肩章、臂章、五色勋奖表的军人。
他个子不高,但是十分强壮。
看看漫天的黄沙。磨桌没有任何抱怨。
有些新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黄大丫送他来的这里。在被赦免死罪的当晚,黄大丫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他走进屋内,看到常珠总工坐在椅子上,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常珠是杨凡体系负责轻武器的总工程师。毫无疑问,那颗子弹没有打碎他的脑壳,不是他天赋异禀,脑壳和钢板一样硬。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要论玩火药,没有人能超过这个人。
磨桌顿时红了眼睛,没有老爷的默许,没人敢救他。夫人也不敢。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夫人布置的。
夫人还是考虑到了,他在杨家服务多年,不忍他落得这个下场。所以,安排了常珠来办这件事。
显然不是枪有问题,就是子弹有问题。
不然怎么会刚好卡在后脑勺的脑骨上呢。这个分寸可不好掌握,威力强一点就打进去了,轻了就很假,起不到震慑其他人的效果。
磨桌纳头就拜,大呼:“常老爷子,谢您救我一命。”
常珠赶紧把他扶起来,说道:“奉先啊,不是我救得了你。还是老爷和夫人心软了。你犯的这个事儿,枪毙十次都够了。真要交给军法处,你那三百多弟兄也得追捕回来,全部枪决。这事你也别怨恨老爷和夫人,他们要是处理不好,军队就没法带了。”
磨桌动情的说:“这一次某家欠了众家兄弟一条命。如果不是你们发电报找夫人求情,如果没有老爷子你在枪弹上做手脚,张奉先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手枪打的。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老爷和夫人的栽培。为了私怨,给老爷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老爷和夫人能放我一马,我绝无怨恨之心,只有感激。”
常珠问道:“你后脑的伤怎么样,没大事吧。我是精确到0.01克配置的火药。还咨询了医生。人的骨骼个体之间差异很大,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要是真的打进去了,那也是命。而且弹头也是特制的,不然你以为你的脑壳真有这么硬吗。”
“没大事,就是皮肉伤,后脑上有个小洞,但没有穿透骨头。养一养就好了。”磨桌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说道。那里都是包扎的绷带。
“大姐,还是您的手有准头,打的位置是脑骨最结实的地方,要是换个地方搞不好真打透了。”磨桌对黄大丫说道。
黄大丫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底,你也是一条汉子。最后时刻,纹丝不动。要是乱动,我真不好说能打在哪里。”
当晚,常珠和黄大丫、磨桌喝了一顿酒。
半夜时,卡车来了。黄大丫带着一车物资,和一个伙的女兵,经过两天的颠簸,把磨桌送到了这个沙漠和草原交接地带的工段上。
黄大丫一边指挥女兵们卸车,把给磨桌的物资搬进小木屋里,一边安慰磨桌道:
“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这里周围三四十里地没有人烟,也没有人打扰你。先安心待一段时间,等老爷消气了。也不是没有回来的机会。这些物资都是夫人交待给你准备的,足够吃三年了。”
磨桌心里一阵感动,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这里路边两侧,每隔十米,就有一个沙漠集水器。这是老爷弄来的新玩意儿。每个一天一夜可以集水五十千克。足够你生活用了。多余的你就可以拿去种树,给树苗浇水。”
“过一段时间,公路两侧的防护林带,要特殊改造,把沙子加一种辅料,变成类土壤的东西,可以存的住水和肥料。这样,只要浇水和施肥,就可以种庄稼了。我安排他们先给你弄出五十亩地来,可以种植麦子、玉米、蔬菜。”
“驴蛋给我发电报,说是随后给你弄一台蒸汽抽水机来。那东西抽水多,就是挖个鱼塘养鱼都能供上水。这边是沙漠边缘,还有些草地,黄三说给你弄些羊来,只要走远点,就可以放牧。”
黄大丫絮絮叨叨的说着,磨桌心里一点也不厌烦,这些老家丁们感情很深。都是老爷和夫人身边服务了很多年的人。
黄大丫坐着卡车走了。磨桌开始了他在荒漠地带的生活。
没有多久,他就走遍了这周围的沟沟壑壑、山地、沙漠、草地。
可惜这里一条河都没有,也看不到水。
只有他住宅附近的路边,才两侧相对,每隔十米有一个集水器。一共一百个集水器。一天能利用沙漠的蒸腾作用,收集五吨水。
他生活肯定用不了,还可以用来浇树、等沙地改造后,用来种植粮食和蔬菜。
这一段是荒漠和沙漠的交界地带,十里地外,还是有些稀疏的稀树草原的。
生活、做饭、取暖,除了黄大丫用卡车送来的一卡车蜂窝煤外,就得靠自己去打柴火了。那里有很多的枯死的胡杨林。
这一天,磨桌自己蒸了发糕,带着咸菜,背着一个大水葫芦。向着西北方去探索。他准备把这周围的情况都打探清楚。
毕竟这里是荒野,还有很多的野生动物的。他习惯于了解清楚所有的情况。
黄大丫给他留下了三支老套筒,还有两把左轮手枪。各种子弹还有三箱子。是给他防身用的。
冷兵器还有钢弩、长矛、腰刀、腿叉子等,防刺服的沙漠迷彩也留下了十几套。
磨桌刚开始郁闷了几天后,就心情畅快起来。
这里蓝灵灵的天,广袤无垠的大地,让他说不出的痛快。
就是一个人有点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有卡车和火车轰隆隆的驶过时,他才有了和人说话的机会。好多司机都会下来讨一口水喝。顺便聊一会天儿。
他爬上了一个山丘,看着稀疏的树木和草,感觉心里有些块垒,不吐不快。他扯开嗓子,高声唱了出来。
“彦章打马上北坡,新坟更比旧坟多。
新坟埋的汉光武,旧坟又埋汉萧何。
青龙背上埋韩信,五丈原前埋诸葛。……”
磨桌站在石头山丘上,一口地道的秦腔,从喉咙里滚滚而出。
秦腔语调高亢激昂、语音生硬、语气硬朗结实,秦腔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吼出来的。尖锐、粗犷的语调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突然一个老汉从旁边的土丘后跑了出来,显然刚才是蹲在那里拉屎。
“好霍亮的嗓子哟!你这个后生,吼得咋这么好捏。”
磨桌转头看去。只见老汉一身羊皮袄子,头上包着白布包头。手里还拿着赶羊的鞭子。满脸激动的看着他。
在陕西,秦腔唱的好的人,和明星一样,连带他们的家属都远近闻名。这是根植于这片黄土高原的艺术,深受广大百姓的酷爱。
在陕西全境,每年都有百姓和基层村社组织的吼秦腔的庙会活动。
秦腔的技艺朴实、粗犷、豪放,富有夸张性,和黄土高原空旷、辽远一样,吼出来心胸中的情绪,吼出来豁达和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