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慕恒问完之后，专注看着莫法医，但莫法医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样，继续在桌面上摆弄拼接，直到手里的东西完工，才抬起头来，此时，离颜慕恒提出问题，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连边上的陆弥都有些不耐烦了。
莫法医停下动作，问颜慕恒：“小恒，你看这个像什么？”
颜慕恒仔细看去，那是一个用白色泡沫板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其中有三块绿色泡沫板，没有屋顶、门，只有墙壁，还不是全覆盖的，样子有点像孩子玩的拼接积木。
颜慕恒问：“小左，这是什么？”
“这是我按照你们对501室、502室和503室的房屋结构，做的小模型，昨晚睡醒以后，我就在警局里切割了这些泡沫板。你们看，三块绿色泡沫板就代表小恒你说的A、B、C三个点。”
“因为材料有限，所以每间屋子，我都只搭了关键部分。这三个点的位置，我的理解与小恒不太一样，A点和C点应该分别在501室和503室的房间南墙上。502室因为藏画的关系，小房间一整面西墙都可以算作B点。”
“南墙上？”陆弥感到很疑惑，他皱起眉头思考着，问：“为什么会在房间南墙上？”
“陆警官，三间屋子的南墙上有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陆弥和颜慕恒互看了一眼，他们听不懂莫法医究竟是什么意思，三间屋子的南墙都是水泥砖墙，没有被改造，除了窗户，上面能有什么呢？
停顿片刻，陆弥回答：“莫法医，501室总共两间房间，差不多大小，一间与楼梯相邻，南墙没有什么异常，外面是阳台，另一间与卫生间相邻，南墙上有两扇大窗户，同样没有被改动过的痕迹。”
“窗户外面呢？”莫法医问。
“嗯…是伸缩晾衣架。502室也是两个房间，一间南墙与阳台相邻，另一间正好紧挨着卫生间，都没有窗户。503室只有一间房间，南墙紧挨着书桌，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
“有向外突出的窗沿吗？”
“有，不过很窄，窗沿下面还有水泥隔板，就在四楼与五楼之间。”
“好，我明白了，现在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解决，首先是小恒你在王女士来之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嫌疑人能够在不破坏墙面的情况下快速行动，我的答案是，他不需要破坏墙面，只要身手灵活一点就行了。”话语间，莫法医的目光始终盯着陆弥看。
“一个身手灵活，甚至可以说身轻如燕的人，绝不可能是魏小樊或者言谷，也不可能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闫律师，或者缪侦探，我想，这个人肯定经常往返于三间屋子之间，探听言谷和车建华的秘密。”
“你这话说的也太武断了，我不明白，你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些结论的，嫌疑人身轻如燕？太搞笑了，难道你认为这个城市里有武林高手吗？”陆弥忍不住反驳，带着嘲笑的意味，立刻，颜慕恒的脸色就变了，他想开口，被莫法医拍了拍手背制止住。
依旧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莫法医解释说：“陆警官，你先不要着急，听我往下说，我们需要明确一点，这个往返于三间屋子的人，没有伤害言谷，他只是想探听秘密，至于他为什么要探听秘密？我现在还没有头绪。”
“三间屋子里，靠近改造点的南墙上，只有502室没有窗户，而且，也只有502室没人租，我想它没人租的原因你们可以仔细问一问房东，答案很快就会明了。”
“言谷入住503室是在案发前三四天，到他出事，还不足一个星期，这段时间根本不够改造墙壁，更不要说是在墙壁里藏画了。而且，外围调查的结果显示，周桐已经死亡很多年了，他的亲属与言谷或者周木文都没有任何来往，就算他的画遗落在言谷手里，也早就该藏起来了，干嘛非要现在来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呢？没理由的。”
“言谷也许想让我们找到周桐的画，从中得到什么线索，他很可能跟过去某些事情有关，周木文也是。”陆弥说。
莫法医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倒是更倾向于有某个与过去有关的人，想让警察把周桐和言谷联系起来。周桐与周木文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出作品慢，有时候一年都出不了一两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十几幅画，我想不是周桐特别亲近的人，很难弄到吧？”
“那么车建华呢？车建华在偷偷帮助言谷，还认识魏小樊，有可能改造房子的人就是他。”
“陆警官，车建华有没有改造房子，这一点外围人员应该查得出来，不是吗？虽然只用了木板和瓷砖，但这些东西从哪里买来的？车建华有没有买过？或者托朋友带过？一查就明白了，车建华在城里可没有多少亲戚朋友。”
莫法医的话让陆弥语塞，他现在脸色比颜慕恒还要难看，但碍于面子，他不好发作，只能耐心继续往下聆听。
“改造三间房屋墙壁的人，也许是个我们至今都没有调查过的人，甚至我怀疑，他在我们的信任名单之中，陆警官，我不管你想到了谁，总之，这个人从今以后，不会在我、小恒和罗意凡的信任名单之中，而且，我们还要查清楚他的过去，我想，不出所料的话，他与周桐的关系，有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亲近。”
“你到底说的是谁？可不可以明确告诉我？”陆弥严肃的问道。
“我不是很清楚他的名字，以上的一切，目前也仅限于推断，所以我无法给你明确答案，陆警官，我希望你听了我的推断之后，能够重新考虑某些事情，有些人虽然不可能杀人，但他做的事情，也许正是加速凶杀案发生的罪魁祸首。”
“……”
陆弥沉默了，他隐约感觉到，莫法医话语中的某些部分也许是正确的，思绪开始游移不定，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莫法医也不着急，把话题回到房屋上面，继续往下说：“501室与卫生间相邻的房间南墙外，是伸缩晾衣架，502室大房间的南墙外是阳台，两处地方肯定挨得很近，只要身手灵活一点，且没有恐高症，来回翻越并不是难事，完全不用费劲去凿开墙壁在两间屋子之中通行。我认为改造墙壁唯一的功能就是吸引警方注意力，以此来让我们忽略掉更简单的方法。”
“但伸缩晾衣架的承重能力有限，因此翻越的人不可能太胖，如果是个男人的话，经过时还不能把所有体重都压在上面，所以我才推断，这个人有可能曾经受到过专业训练，比如武术、格斗一类的。而且，我想他的反侦察能力也是一流的，理由就是你们没有在三间屋子里发现他的脚印和指纹。”
“502室和503室之间就有些难度了，不仅距离远，而且503室外面还没有晾衣架，只有窗框，但他并不需要在这两个房间外围行动，因为502室是空置的，而503室，言谷来之前也算是空置，他只要偷配到房东的钥匙，就万事OK了。这里必须有帮助者，车建华最有可能，因为他与房东熟识，而且在案发前，房东非常信任他。”
“这里我要提一件事，陆警官，孟警官到达W市之后，他那里的调查信息，应该都有报备给你，你为什么没有将车建华在郊区西沣路发生车祸的事情告知我们？”
“因为这件事与案子没有关系。”
“错，有很大的关系！”莫法医立刻接上话尾，不给陆弥任何反驳的机会，说：“我们目前需要调查，第一，除言谷外，车建华案发前与什么人有过密切联系。第二，在W市发生车祸后，送车建华到月桂别墅周边的人是谁？第三，缪霆到饭店去的前一天，是谁去见了岳腾腾？或者说，岳腾腾偷听到了谁的谈话？这个人，服务员描述是个英俊的男人，不可能每个服务员都在说谎，因此，重点在于，谁是第一个提到这件事的人？”
“莫法医，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车建华在W市郊区发生车祸的？”陆弥问道。
“W市协助孟警官调查的是不是总局刑侦队长汪宇？”
“是的。”
“他的老相识，是我们的朋友，S市郊平龙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重大刑事案件调查组组长谢云蒙。”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不通过我，也能知道那边的调查信息。”陆弥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份警惕。
‘我得发个信息，把这件事告知组长。’他想着，脸上不动声色，但下一秒，就破功了。
“陆警官，现在孟警官、闫律师和你们的帮手小晋被困在了月桂别墅里，缪霆失踪还没有找到，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把我们这边的调查信息告知孟警官，一来，这样做会让他分心，不利于行动安全，因为月桂别墅里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二来，我想得到了月桂家的信息，再一起告知他，我觉得这会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好吧，我可以暂时不主动联系组长，但与汪队的沟通不能断，而且，组长如果打电话询问，我必须实话实说。”
“没问题。”莫法医回应，继续往下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