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亥时三刻,银月如霜,照亮静谧的院落。
咄咄咄……
院落墙外,响起步伐声,还有轻甲鳞片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
钟灵刚给女儿喂了奶,哄着她睡觉,而后从木箱内翻出一套夜行衣,握住一柄青峰宝剑,小心翼翼打开门扉,她准备今晚先去府衙大牢附近探探情况。
家里公婆还没安顿好,女儿也还在家里,现在她断然不会冒险去劫狱。
只是刚离开房间,钟灵耳朵微微动了动,夜里步伐声、轻甲鳞片的碰撞声,变得格外清晰。
钟灵脸色微变,用力握住青峰剑鞘。
难道府衙的人准备将他们全部捉拿,关进大牢吗?
咚咚……
有人在门口,扣响铜环。
“请问这里是童少奶奶居住的宅院吗?”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厢房内的童吴氏、童泰、本就担心儿子的事,一直没睡着,听到动静,都披上了外衣起床,走到小院里。
然后两人看到一身夜行衣,手里握着青峰宝剑的钟灵,略感惊讶。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似乎猜到了儿媳妇想要去做什么。
“爹娘,如果发生意外,我抵挡一阵子,你们带着莲儿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钟灵咬住嘴唇,认真的叮嘱。
童莲正是钟灵女儿的名字。
童吴氏脸色煞白,紧紧握住童泰的手掌,夫妻二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钟灵上前,挪开门栓,嘎吱一声门扉打开。
外面站着一群官兵,手里举着火把,前方站着几位中年男子,正是陈知府几位府衙内的官员。
旁边,还有一文质彬彬的青年,穿了身蓝布长衫,头发简单的束拢起来,一看到钟灵,他眼眶湿润,忍不住冲上来,抱住钟灵:“灵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钟灵愣住,眼眶微微泛红,哽咽道:“相公,真的是你吗?”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日夜思念的相公,回来了?
童梁道:“是我,我是你相公。”
童吴氏、童泰也跟着上前,看到了儿子,夫妻二人眼眶也开始泛红,湿润起来。
“梁儿~”
“爹娘,我没事,我回家了。”童梁笑着说道。
一大家子终于团聚,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陈知府上前一步,拱手微微一揖,赔笑道:“童少奶奶、童夫人,我们已经查清楚,童公子与临州叛贼没任何关系,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现在我们把童公子送回来,而且童府查封的产业,也全部解封,你们明日即可搬回童府。”
童吴氏、童泰脸上都露出喜色,没想到能够峰回路转……
钟灵微微蹙眉,因为陈知府的态度转变太快,即便是查清楚童梁与镇南王那群人没关系,也不可能大半夜亲自把人送回来,还向她赔礼道歉。
钟灵道:“陈知府,我想知道为什么?”
陈知府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摒退身旁几名衙役,陪着笑说道:“童少奶奶,您师弟张大人,乃是斩妖司千户,就凭这一点,我觉得童公子肯定和镇南王那群人没有任何干系,这次只是误会,还请童少奶奶见到张千户时,向他解释一下。”
待陈知府等人离开,一家人在堂屋坐下。
钟灵亲自给童梁做了一碗酸菜肉沫面皮,童梁吃着,说道:“灵儿,这次多亏你师弟,如果没你师弟,我们童家恐怕躲不过这次灾祸。”
钟灵也感叹:“我也是没想到,师弟他竟然成了斩妖司衙门的千户,这才过去多久啊?好像也就四五个月时间吧……”
童吴氏、童泰心里,也是感激钟灵,感激张元。
童吴氏拉着钟灵的手掌,笑容和善:“灵儿,娘年龄大了,以后这童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就交给你坐了,我和你爹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钟灵道:“娘,我怕自己做不好。”
童吴氏道:“娘相信你,我们童家遭难,你不离不弃,而且甚至想去劫狱,况且这次若非你师弟的关系,陈知府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钟灵看了看身上,她还穿着夜行衣,脸蛋微微泛红。
……
次日,阴。
天空铅灰,绣花针一样的细雨,斜斜洒落人间,天地间弥漫朦胧水汽,丝丝寒气侵入布袄,砭人肌骨。
一匹马,一个人,一只鹰。
马蹄落到泥泞水洼,飞溅起一条条污浊泥水。
行走在茫茫水雾朦胧的天地间,张元身上穿套蓑衣,戴着竹斗笠,微微下压,遮住面目,体内气血涌动,将侵入体内的寒气,尽数焚灼,身上腾升着白雾。
打开一羊皮卷制作的地图,现在他距离青州还有六百里距离,走官道,快马加鞭,天黑前能抵达青州城内。
不过张元有其他想法,这次离京,一是不想卷入阴谋旋涡,二是借着爆破血丹的契机,去验证某些猜想。
他凝聚血丹时修炼的是顶级内功心法《太清功》,当时一缕缕气机通过经脉,在丹田如蚕丝萦绕包裹,形成蚕茧,不断压缩、再压缩,形成血丹气机,其中好像有某种特定的轨迹。
“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有技能点数,一天就可以凝结出血丹,不过我得验证一下,是否每一种内功心法,凝结血丹的轨迹,各不相同。”张元心中喃喃。
怀里掏出一块妖兽肉干,放在肩膀旁,苍鹰主动啄去肉干,甩了甩脖子,直接吞进了腹中。
张元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头顶上方,一只乌鸦似乎一直跟随着他,在高空盘旋。
雨越下越密,前方灰蒙蒙一片,好像将天与地连接成一片。
张元微微蹙眉,放弃今夜抵达青州的想法,直到申时,官道路旁出现一座房屋,乃是路途中的大车店,黄泥巴混合秸秆、木梁搭建而成,极为简陋。
“小二,把马牵到马厩,喂上等精细草料,再给我烧一壶酒,切三斤牛肉。”
张元扔给小二几两碎银,而后进入大车店的大堂。
里面有四个人,围绕着一张桌子坐着,桌面摆放着酒水、茶盏、牛肉碟,四人都穿着蓑衣,桌案上摆放着刀鞘长刀,一副江湖客的装扮。
见到张元进入大堂后,四人眼神隐晦的交换了一下,而后一起起身,走到张元面前。
一穿着蓑衣的男子,脸上有一条恐怖刀疤,阴冷中透着些许凶煞气息,冷冰冰问道:“你小子就是铁手张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