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上,导员来了,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帅哥老师,名叫付晓。
导员强调了学校纪律,发了新书本,又要求每位同学都填一张家庭情况表格,上交表格的时候,每位同学上讲台做一下自我介绍,如姓名、家乡、爱好等等。
介绍完后,导员会先指定几名临时班委成员,如果担任的不错,以后就不会调整了。
爱出风头的林涛第一个举手,初中、高中都是班长的他,自我介绍游刃有余,内容“丰富”,有意无意提到了他那省城任教育局督查科科长的小舅舅。
到孟黎明介绍了,只简单的一句话:“我叫孟黎明,来自辽县,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付老师叫住了孟黎明,看着表格问道:“孟黎明同学,你的家庭成员怎么没有填?”
孟黎明沉吟了下:“老师,我们家,只我自己。”
付老师一脸懵逼:“只、你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孟黎明是什么意思。
林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答道:“教师,孟黎明的身世很可怜的。她爸早逝,她妈改嫁,继父将她赶出家门,寄居伯父家,后来不知怎的伯父也把她赶出来了,自己一个人一本户口本。她,和孤儿没什么两样……”
林涛坚定的看向孟黎明:“孟黎明,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是孤儿而自卑,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是那种势力的人,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tm的,这个林涛,看着悲天悯人,实则就是将孟黎明的隐私大白于天下。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的悲悯,只有数不清的欺压。
孟黎明没有发彪,嫣然一笑:“林班长,不用你强调,方老师肯定和咱高中班主任李老师一样,一碗水端平,不会因为你那出五服的小舅舅而高看你,也不会因为我是孤女而低看我……对了,李老师组织的毕业聚餐,你身为班长怎么没去,李老师可伤心坏了……”
林涛脸色铁青的坐下,没想到孟黎明不仅没因为隐私被曝光而慌乱或自卑,反而将了他一军。
身为班长,无故缺席毕业班班主任组织的活动,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了。
孟黎明转向付老师,微微一笑:“老师,像我这种户口本上只有我自己的,怎么填啊?”
付老师笃定道:“这张表,主要是统计学生紧急情况联系人,你想想,如果遇到病患、意外等情况,有谁是你绝对信任、随时能联系上并帮你拿主意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个紧急联系人还真得好好选选。
孟黎明沉吟了半天:
大伯?不行,大伯遇事没主见,遇到紧急情况第一个麻爪了;
孟爱国和孟爱军?不行,二人经常出差不在家;
辛志鹏?不行,这小子自己都像长不大的孩子呢,让他处理事,不确定性有点儿大。
孟黎明长舒了口气,终于落笔了,写下了李芳的名字、工作单位,以及联系电话。
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最直接的影响人却不是孟黎明,而是林涛。
林涛偷鸡不成蚀把米,表现出众的他,在随后的班委会认定中,却无缘班长、副班长、团支书等,只落了一个学习委员的职务。
回到寝室,每个寝室还要选出来一个寝室长,与班委会成员沟通布置工作。
不出意外,宋逸然当选了,按日期,七个室友,每天值寝室卫生一天,孟黎明值周一,陶乐值周二,依此类推。
虽然没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周一是值日检查最严格的时候,周六是最松的时候,这个宋逸然,是故意的。
孟黎明倒是无所谓,女同学间的小得像针鼻的心思,实在不值得计较。
大家陆续洗漱,宋逸然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忘带了洗发精,管老大要一点儿,一会儿懒得上床拿卫生纸,管老二要一点儿,一会儿又找不着牙膏了,管老四挤一点儿。
大家都抹不开脸,只能都舍给她。
陶乐洗完脸抹晚霜,宋逸然立马凑过来剜了一大指头:“小八,我忘带晚霜了……”
孟黎明呵呵一乐:“老三,人家小八中午可没吃你的熘肉段,你这讨人情讨错人了吧?还有你这一指头,给大象抹脸都够了……”
熘肉段?讨人情?
大家面色一滞,想起了中午宋逸然请室友吃的那碗熘肉段……难道,宋逸然四处要东西,实则是把人情讨回去?
没被宋逸然讨要东西的老六和老七立马心惊了,老六主动给了宋逸然一双新袜子;老七给了宋逸然两包方便面。
宋逸然眼圈立马红了,眼泪炫然欲滴:“我、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室友们的关系,你们、你们屈解我……唔唔唔……”
绿茶段位不行,哭戏还挺不错,几个室友面上立马露出了愧疚之情。
陶乐撇了撇嘴,坐在孟黎明的睛铺,把面霜递向了孟黎明,让她也抹一点儿。
孟黎明摆手,从自己化妆包拿出面霜,摘掉眼镜,头发上撩,挽成半丸子头,露出整张脸来。
陶乐错愕了:“黎明,你长得可真好看,为啥一定要戴眼镜、留头帘呢?把整张脸都盖住了。”
孟黎明嫣然一笑:“没时间捯饬自己。你不也一样吗?头发比我还短,跟假小子似的。”
陶乐爽朗的拍了拍小胖肚子:“我爱美有什么用?长得又不好看。你不知道,我本来想报考艺术类院校的,是我妈怕我被打击到,这才改学了会计专业。”
“打击?什么打击?”孟黎明听得一头雾水。
陶乐面色神伤:“我从小就学钢琴,初三就已经考过八级了,高一迎新会演,我们班主任没选我,选了一个刚过六级的女同学,因为那个女同学长的比我好看。”
这个,确实挺伤人的。
孟黎明安慰道:“乐乐,这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你就想着,弹钢琴就和嘴里哼歌曲一样,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不就开心了?”
陶乐瞬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对哦,自己弹钢琴的时候,心情会莫名的好,一想到被观众看着时才会不开心。
自己高兴就好了,管别人高不高兴呢?
陶乐一挑大指:“黎明,我就愿意听你说话,和我奶奶一样有大智慧。”
孟黎明眼睛一长,自己这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眼看着就要到熄灯时间了。
宋逸然发挥寝室长的“权力”,让孟黎明去熄灯。
孟黎明熄了没一分钟,宋逸然的乍呼劲又来儿:“老五,你快帮我把灯打着,我生活费忘记放哪儿了!”
孟黎明打着没一分钟,宋逸然又说找到了。
短短五分钟,蹓狗似的蹓了孟黎明三次。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孟黎明索性不闭灯了,站在寝室中央审视着宋逸然。
宋逸然楚楚可怜:“老五,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为了熄灯这么点儿事跟我计较吧?我就是住在上铺,若是住在下铺,肯定随关随开……”
孟黎明展颜一笑,她这么审视着宋逸然,就等着她说出来这句话呢。
孟黎明露出手里两根鞋带,一头系在灯绳上,另一头系在宋逸然的床尾,微微一笑:“老三,是你说的,随关随开。”
宋逸然:“……”
门外响起了熄灯铃声。
寝室陷入一片黑暗,301的内斗却还没有结束。
宋逸然屁股长疖子似的每隔两分钟一翻身,扰动得铁床吱呀吱呀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暧昧的夜间运动呢。
令宋逸然奇怪的是,孟黎明却没有反击,睡得很沉的样子。
宋逸然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和自己斗,哼,苦果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