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警号,自1989年至1993年,孟黎明足足找了四年,和申威杠了四年,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作家、词作者以及商人,还好,找到了。
而且,是一直待她如亲人的周家人。
周游的影子和印象中的影子终于合二为一了。
孟黎明抱着周游的警服,哭一阵笑一阵,吓坏了李芳,叫来了周子坤。
周子坤吓得要拿走警服,孟黎明死死扯住不撒手。
周子坤只好连人带衣裳一起抱到了客厅沙发上,小心翼翼的揽着她、拍着她后背,却始终不敢开口问孟黎明怎么了。
良久,孟黎明突然拿起大哥大拨通传呼台,当里面传出传呼小姐的问话时,孟黎明猛的又挂断了。
周游现在正在办案,万一传呼机不合时宜的响了,可就有危险了。
见孟黎明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不少,周子坤这才试探着问:“明明,你看见我爸警服,为什么这么激动?”
孟黎明一个眼刀飞过来,语气充满威胁:“周子坤,我记得我问过你周叔叔的警号,你却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联合周叔叔一起哄骗我?”
周子坤一脸委屈:“我一年就回家这么两次,我爸告诉我假的警号我也没地方核实真假啊!我真没骗你,是我爸我妈骗了咱俩……”
周子坤和孟黎明目光同时射向李芳,李芳打了个寒战,讷讷道:“我、我也没办法,周警官让我以信仰的名义保证不对你们说,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只以为是纪律规定……”
李芳正躲闪着儿子和准儿媳的逼视,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李芳忙跑过去接起电话,听到周游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老周?你总算来电话了……一个小时后到家?太好了,你再不回来解释警号的事,这俩孩子要把我生吃了……行,等你回来……酸菜馅饺子?行……水煮蚕蛹?还用你说……松鼠鱼啊,行,我让黎明帮你做……行,行……”
孟黎明抢过电话,电话里已经出现了忙音,估计周游也没想到怎么对孟黎明解释,只能见面再说了。
周游这个“罪魁祸首”要回来了,李芳终于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由她来面对两个孩子谴责与猜疑的目光了。
孟黎明面露紧张,忙问李芳,周警官除了爱吃水煮鱼,还爱吃什么菜?
李芳怔怔的说了另三道菜,孟黎明立马跑到厨房,化身成为田螺姑娘。
李芳不理解,但很配合的和面、剁酸菜馅,喊周子坤包饺子。
周子坤浑身无一颗细胞不是懵逼的,这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孟黎明对他爸的态度,怎么比他这个亲儿子还亲?
难不成,真像妈妈小时候骂他的,他是大街上捡来的?孟黎明才是亲生的?
约摸着一个小时快到了,最后一道松鼠鱼油炸、淋汁、出锅……
足足十二道菜全都摆上桌儿,三口人坐在桌边,三双眼睛则是不约而同的盯着入户门,只等着周游推门进屋。
明明说好的一个小时到家,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三人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李芳讪笑着对俩孩子解释:“肯定是回局里汇报工作被郑副局长给缠上了,他们那个郑副局长可能抠细节了,平时汇报工作,一个小时是他,一整宿也是他……”
正嘀咕着,电话铃声响了,李芳松了口气:“我就说有事缠上了,肯定不回家吃饭了……”
接通了电话,李芳的表情,由如沐春风,变得风云突变,随即话机落地,“咣”的一声响,再随即,李芳瘫坐在地上,木头人一般。
周子坤忙捡起电话,里面传来急促的声音:“嫂子,你一定要挺住……”
周子坤脑子“嗡嗡”作响,机械似的开口:“我爸现在在哪儿?”
听完回答,周子坤放下电话,面色不显,左脚却绊了右脚一下, 险些磕个马前趴。
孟黎明机械似的问:“在哪儿?”
周子坤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在医院,地、地下一层。”
县医院一共六层,地下一层,是停尸房。
孟黎明坚强的站起身来:“我跟你去……”
“去”字刚落,人就头重脚轻的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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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孟黎明迷迷糊糊闻见头顶上方有纸张烧糊的味道,随即周子坤在耳边嘀咕着:“孟黎明,你回来吧,回来吧……”
辛红梅应答:“回来了,回来了。”
孟黎明想睁眼,眼皮却如千斤重。
辛红梅悠悠叹气:“子坤,笤帚叫魂试过了,头顶烧邮票试过了,门边敲铲子也试过了……要不、要不试试立筷子吧,看看是不是被亲近的人叫走了魂,你和明明关系最近,还是你来试吧……”
周子坤嘴里答应着,很快,从护士站借来一只盛了半碗水的水碗和三根竹筷子。
辛红梅在纸条上写下了几个孟家逝去亲人的名字,递给了周子坤。
在辛红梅的指导下,周子坤将三根筷子立在水碗里,嘴里碎碎念着名字:“你是孟忠将吗?”
筷子倒了。
“你是孟朝宗吗?”
筷子又倒了。
纸条上十多个名字都已经念完了。
周子坤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你是、周游吗?”
三根筷子竟然真就立住了,周子坤瞬间泪如泉涌,“扑通”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哭道:“爸,是你吗?你怎么舍得带走明明?如果一定会不得,就让我跟你走吧……”
筷子散开了,周子坤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嚎啕大哭。
孟黎明虚弱的爬下床,抱着周子坤,边哭边拍打着周子坤的后背:“你个傻瓜,周警官和你一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哪怕是走了也不会搞这些,你也不要信这些……”
周子坤哽咽着:“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医生都下病危了……但凡有一线希望,总得试试……”
孟黎明眼色如赤:“周叔叔他是、是怎么走的?是不是申威?”
周子坤忧心的看着孟黎明,怕孟黎明听到噩耗后再次晕倒过去。
孟黎明抹了一把眼泪:“你放心,我以后会爱惜自己,总不能真让你以命换命。说吧,我承受得住。“
说承受得住,孟黎明仍觉得心被掏空了一样。
大喜大悲如龙卷风般同时侵袭而来,势必伤了元气,难以复原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