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六月中旬。
随着“君莫笑”在苟曦军中的大获成功,白酒的名声在几大势力之间流传。快一个月下来,唐大脚不费吹灰之力就又打通了另外两条商路,分别是乞活军陈午部,青州曹嶷部。另外,谯城的樊雅和自己早有联系,所以自然也是一个卖酒的好渠道。
对了,现在不能再叫他唐大脚了,桓景刚刚在坞堡中宣布,为了尊重,还是叫他的本名唐泰斯。
通过这几条商路,桓景大致了解了周围几大势力的情况。如果说自己是在玩一个即时战略游戏,那么之前对视野外一无所知,现在战争迷雾则正在逐渐褪去。
首先,从西面看,朝廷直属的军队屡战屡败,汉国已经攻破了洛阳的外城,在城中大肆劫掠,破内城也只在旦夕之间。
而此时,桓景最关心的石勒,正在洛阳东边逡巡不进,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互相矛盾的消息说,石勒进攻了荥阳或者轘辕关。荥阳和轘辕关一北一南,相差了几百里,石勒不可能同时进攻两地,那么这些消息多半不太可靠。
既然石勒还在洛阳东边,那么在许昌抢劫的是什么人呢?原来是石勒的部下桃豹,桓景之前算是猜对了,这仅仅是石勒的一支偏师。他们之前出发去洛阳,走到一半,就被石勒安排回到许昌部署。
虽说对于石勒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但是还是要想办法获得第一手的消息,于是桓景又派唐大脚携商团出发前往桃豹部,不题。
形势开始逐渐好起来了。现在白云坞和屯垦队已经聚集了三千人口,初期人手不够的问题已经大大缓解。人口的增加使得一开始地主和自由农对于屯田制的异议不再是一个问题
粮食一直是最大的问题:不光要喂饱流民,还要给制酒业提供充足的原料。幸好在大户逃亡后,苦县东面的荒地足够广阔。虽然播种手段粗放,但是屯垦队已经确保他们所占的每一片土地都没有被荒废。
因为洛阳的战乱,大量士族也从西面逃过来。桓景把他们都安排作文职教师,教流民们识字。这些士族大多娇生惯养,一个个都嚷着要做参军要做书记这种文职,而不是教书匠。还说什么桓家这种小角色不配来领导他们,要跑到夏侯家那儿去云云。
一开始桓景很是头大,后来突然想到母亲作为太原王氏,才是这个时空的顶级豪门。于是每次和这些人辩论的时候都带上王雍容,这下那些人不吱声了,一个个对母亲极尽谄媚,反而不理自己这个坞堡主。
也难怪如此,这些人在洛阳能够活下来,一个个都是人精了。像郗鉴那样有风骨的人物少之又少。
说到郗鉴,他近来的军士训练颇有成效。尤其在有更多难民加入之后,屯垦队可以把农活分给新加入的难民,而有了更多空余时间来操练。在他的建议下,军队还是保持步兵五百人的编制,这样坞堡终于不是全民皆兵,有了一定回转的余地。
“我们的军队已经有了晋军新兵的作战能力和纪律,只是几乎没有战场经验。”最近桓景到屯垦队视察,郗鉴这样总结道。
郗鉴意义上的新兵?他想,那应该比西面的陈川部乞活军还是靠谱一些。
赖有燕燕两个月来一直以来忙活百工之事,军队现在已经基本供应上了武器。长枪和短刀人手一副,而弩也制作了六十来副,箭只不计其数。
只是铠甲这种东西一下不好自己制备。本来桓景打算靠着白酒交易购入一些,无奈粮食是最要紧的,白酒都拿出去换回了紧缺的粮食。
他当初为了偷袭乞活军,自己操练加上从附近各坞堡召集来的百余人骑兵,现在被他用各种借口,大部分还是留在了白云坞,成为了一支常备部队。在他的斡旋下,这支骑兵名义上是涡水南面各坞堡所共有的,但是暂时寄放在白云坞。
骑兵队名义上的统帅是飞马坞主马歆。不过马歆自己坞堡事务繁忙,所以平时由白云坞高管家代理操练。高管家名叫高肃,以前在王浚手下任骑兵部队的百夫长,后来因为年老退役,被推荐到王浚的远亲王雍容这里做管家。
现在他又捡起了老本行,用辽东骑兵的那一套严格训练马队。高管家给这些马都安上了从各坞堡主处召集来的马鞍和马镫,装备比当初冲击乱军的那支马队要精良多了。桓景颇有兴致地回忆起,双马镫和冲击骑兵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在战场上兴起的。
总之,耕与战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桓景觉得现在白云坞算是真正立足了。
最后,桓宣什么时候回来呢?按道理一往一返大概要两个月,但是在江东活动的时间是不可预知的。如果江东的政权能承认他为谯郡司马,那么他就能拉大旗作虎皮,一举统合涡水以南的诸坞堡势力。这是他下一步的目标。
一天中午,桓景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吃午饭,只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坞堡,直向桓景奔来。
“坞主,不好了!”
桓景一边端着饭碗一边用余光看着那个小厮,他依稀记得那是唐泰斯商队里的人物。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是应该还在商队么?”
“是这样的,石勒的军队来到许昌了......”
桓景打断了他,“说重点,许昌有石勒的部队,这我们都知道了。”
“坞主,不是桃豹将军的那支,是石勒的本部!”
桓景差点把饭喷了出来,不是之前还在洛阳东面么?怎么这么快就到许昌了?
“你仔细说,石勒是怎么到许昌的?”
“石勒此前在洛阳东面只是用偏师虚设营帐,迷惑刘曜和王弥,他又派另一支偏师由夔安率领佯攻荥阳。于是荥阳太守李矩被迫固守城中。可石勒自己却率领主力迅速南下,快速通过轘辕关。现在已经入主许昌了。”
石勒啊石勒,你到底有多少偏师?桓景不禁感叹。
“那唐泰斯呢?他怎么不来见我?”他突然想到按道理,这支商队应当从许昌回来了的。
“坞主啊,这就是我说大事不好了的地方。”那小厮哀叹道,“唐大,啊不,老唐被石勒抓住了,因为石勒在军中颁布了禁酒令。之前桃将军可没这规定,我们没注意到,结果一进许昌就被抓了。
“管这事的人说如果要赎人,得白云坞主人亲自去见石勒。”
禁酒令,桓景思索着,历史上石勒自己也喝酒,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亲自去许昌跑一趟。
第二天,有一个骑马的信使带来石勒的邀请函,信上只是请桓景五日后去许昌谈谈,只字未提唐泰斯的事。
“搞什么鬼?”桓景心情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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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佯攻荥阳,大军出轘辕关,复与其将桃豹会于许昌。”《楚书·列传第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