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小韩露嚷嚷着要看电影。
许琳琳本来就是个夜猫子,不但举手赞成还让韩昕赶紧上网订票。
大韩璐原本有些不好意思,见表姐都点头了,干脆转身做姜悦的工作。
姜悦不想扫她们的兴,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
取票、买饮料、买爆米花,韩昕忙得不亦乐乎,一直看到快凌晨一点才回小区。
许琳琳带着大韩璐小韩露上楼,非让韩昕送送姜悦,还不忘提醒姜悦把花带上。
从B区到A区就几步路。
姜悦再傻也知道她们是在变着法撮合,几分不好意思、几分忐忑地走到电梯口,摁了下电梯,用蚊子般地声音说:“没想到从地下室走这么近。”
韩昕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是啊,从地下室走是挺近的。”
“韩昕哥,谢谢你的花,我上去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帮我照顾大韩璐。”
姜悦没急着进电梯,忍俊不禁地问:“韩昕哥,大韩璐小韩露叫着是不是有点别扭?”
韩昕无奈地说:“是有点,可不这么叫没法儿区分。”
“你可以把名字拆开啊,大韩璐拆开叫王璐,小韩露拆开叫雨露,这样多好。”
“还真是,我明天跟她们商量商量。”
“我说着玩的。”
“说的挺好,到底是大学生!对了,明天的活动,你能不能参加?”
韩昕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姜悦被看的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明天什么活动,韩昕哥,你到底想给琳琳姐和大韩璐、小韩露什么惊喜?”
“我不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韩昕哥,你又欺负我!”
“我这不是欺负你,我是说真的。”
他到底什么意思……
姜悦心跳加速的厉害,心中紧张的犹如小兔在乱撞,犹豫了好一会儿,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轻声问:“明天几点?”
这是答应了!
韩昕一阵狂喜,连忙道:“我原来打算八点半出发的,可看样子她们应该起不来,你估计也起不来,我们十点半集合怎么样?把活动分成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结束吃饭,吃完饭去下一站!”
“好的,我等你电话。”
“行,晚安。”
姜悦走进电梯,想想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挡住门:“韩昕哥,听说你被借调去市局了?”
韩昕没想到她消息如此灵通,干脆从怀里掏出上午刚领的工作证:
“今天刚去报到的,说起来巧了,我们的办公室不是在市局,而是在警官培训中心。等你来分局报道之后,肯定要去警官培训中心参加新民警培训,到时候我们就能天天见着了。”
“还真巧!”
姜悦看着他的新工作证,微笑里满溢分量得当的娇羞。
韩昕一阵悸动,会心地说:“这就是缘分!”
“什么缘分啊,不许瞎说。”
姜悦羞答答地嗔怪了一句,又问道:“借调好像是有期限的,借调期满之后回不回陵海?”
“肯定要回,就算支队的编制不紧张,能办理正式调动,我也不想调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家在这儿,我的妹妹也在这儿,市区一个朋友都没有,市区的人说话我都听不懂,好好的调市区去做什么。”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烁烁放光!
姜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情绪,觉得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温婉恬静,不然真会被他欺负,鼓起勇气像只天鹅般高仰起头,不甘示弱地看着他问:“韩昕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就你们这四个,不过很快就剩三个了。”
“怎么会越来越少?”
“女大不中留,琳琳不知道被哪个臭小子迷的神魂颠倒,下周就要搬走,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跟人家领证了。”
韩昕是真舍不得,心里真有些苦涩,连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悲怆!
姜悦知道许琳琳是他童年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感受,劝道:“要说心疼琳琳姐,那你舅舅舅妈更心疼,但不能因为心疼不让她嫁人。”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管她的事,天要下雨,妹妹嫁人,由她去吧。”
“什么天要下雨,妹妹要嫁人?明明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不好!”
“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所以有了大韩璐。”
姜悦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道:“韩昕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韩昕微微一笑:“没什么,我没那么脆弱。太晚了,早点上楼休息吧,做个好梦。”
“好的,明天见。”
……
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的人,大多不喜欢出差,李政就是属于比较恋家的大多数。
虽然早在结婚时就在思岗买了房,但结婚之后一直住在良庄。
他在良庄中队上班,妻子马薇在良中做英语老师,小家安在良庄派出所和良庄刑警中队马路对面的良庄新村。
上下班很方便,回家看父母同样方便,骑电动车十来分钟就能转一圈。
镇里的人越来越少,村里甚至看不见几个年轻人,柳下河畔的良庄工业园白天也看不见几个人走动。
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宁静的小镇生活,要不是孩子明年就要上幼儿园,真没想过往思岗城区调。
良庄人对思岗真没什么归属感,去思岗有什么意思?
一想到借调期满之后就要被调到重案中队或思岗中队,而妻子想调到城区的中学却很难,他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
回来之后一夜没睡好,吃完早饭,又忍不住跟妻子分析起调动的利弊。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良庄的教育真不如思岗!
马薇宁可每天开车往返,也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见丈夫又打起了退堂鼓,干脆拿起手机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爷爷,我薇薇,你在哪儿,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我在老干部局,今天有个活动,什么事?”
“李政又不想调了,你跟他说吧。”
曾做过十几年老良庄乡人大主席的老马,不快地说:“让他接电话,让他跟我说。”
李政最怕老爷子,接过手机苦着脸说:“爷爷,我知道孩子不用我们担心,你们会帮着接送,我主要是舍不得薇薇,每天开车来回那么远……”
“每天开车来回的又不是薇薇一个人,她想调动很难,你如果再不调,你们两个想调思岗来更难!再说这不是你想不来思岗就不来的事,上次你们王局说得很清楚,上级有规定,你就算不调到思岗来,也会被调到其他地方去。”
老马知道良庄人宁可去新庵也不喜欢来思岗,又强调道:“时代不一样,你不可能像你爷爷当年那样,能一直在良庄干几十年。”
“爷爷,能不能帮我跟王局说说,把我从刑警队调到派出所。”
“从良庄中队调到良庄派出所?”
“不行吗?”
“你说呢,这跟没调有什么区别,而且这关系到孩子的成长,我们只能帮着接送接送,只能帮着做做饭,给不了孩子父爱母爱,能给的只有溺爱!”
“好吧,我听您的。”
怎么找了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孙女婿……
老马越想越郁闷,又摸着鼻子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总窝在良庄能有什么出息,既然吃公家饭就要有点追求!”
“爷爷,我工作很努力。”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干工作光努力不行,要有点上进心。你好好想想,你都已经二十八了!我不拿韩博比,就说王解放,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都已经做上了副大队长,连王燕都做上副教导员了!”
良庄走出过太多领导,作为老良庄的干部子弟,压力真的很大。
李政被搞得焦头烂额,正无言以对,老马话锋一转:“今天是周六,程疯子肯定回来了。他既是你们刑警队的老队长,也是你现在的领导,如果没什么事,就和薇薇一起去丁湖看看。”
“爷爷,您这不是让我走后门,搞歪门邪道嘛。”
“我让你们去看看是瞧得起他,这算这么走后门!”
“今天丁丁要去新庵学跳舞。”
“丁丁要学跳舞,什么时候报的班,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报的,忘了跟您说。”
“那就让薇薇送丁丁去,你去丁湖。”
……
老爷子说“瞧得起”程支真不是吹牛,韩叔叔跟他的私交非常好,对他很敬重。
逢年过节,都会给他老人家打电话。
每到年底,韩叔叔的爱人李阿姨都会托王局准备一份年礼。
他前年去首都旅游,李阿姨全程陪同,韩叔叔那么忙还抽时间陪他老人家吃了两顿饭。
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说不定等会儿真会给程支打电话查岗。李政没办法,只能先把妻子和女儿送到新庵,然后驱车赶到丁湖。
程支果然在老家,正拄着拐杖站在田头,看自留地里的油菜花。
李政停好车,迎上去尴尬地问:“程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是昨天下午回来的,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回来,可韩队说周末休息,我一个人呆在陵海不知道做什么,就……就先回来了。”
“回来就好好陪陪老婆孩子,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老爷子让来的,不来他不高兴。”
老卢不在了,老马成了老良庄老干部的头儿。
一大把年纪了还去上什么老年大学,时不时回良庄搞个聚会,据说有一次在富贵大酒店摆了四桌!
想到老马为了眼前这位不止一次找过王燕,程文明调侃道:“人家是望子成龙、望夫成龙,他是望孙女婿成龙啊!”
李政苦笑道:“程支,老爷子是越老越糊涂,我这个做晚辈的是实在没办法,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你别放在心上,千万别当真。”
“什么叫别放在心上?”
程文明反问一句,感叹道:“我不但跟你爷爷做过同事,也在马主席领导下干过。虽然你爷爷那会儿跟局里的关系比较紧张,但对我们非常好,到现在都记得每次去良庄办案,你爷爷不管多忙,都要带着几个联防队员协助,正事办完就带我们去富嫂酒家吃饭。
我们中队那会儿穷,平时哪舍得大鱼大肉,所以队里的几个兄弟最喜欢去良庄办案。想想你爷爷那会儿真威风,一个人管一个乡,管那么多年,一直管到生病住院。”
李政好奇地问:“薇薇爷爷呢,他那会儿对我们中队好不好?”
程文明点上支烟,回忆起当年:“他那会儿是人大主席,我们跟他打交道不多。这是在这儿说的,他当年没什么主见,老卢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最怕看见的就是老卢,每次去良庄找你爷爷,都要先问问老卢在不在办公室。”
“卢书记在办公室,你们就不去找我爷爷?”
“正事还是要办的,我们一般是先在乡政府外面躲会儿,等老卢出去了再去找你爷爷。”
聊到这些往事,程文明不禁笑问道:“李政,你知道我最佩服你韩叔叔什么吗?”
李政下意识问:“是什么。”
“他确实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学习,但我最佩服他的是能搞定老卢。”
程文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边走边叹道:“时代不一样了,像老卢那样的领导不可能再有,想像你韩叔叔那样平步青云一样不太可能。要说学历,现在谁没学历,没有个本科学历,都没资格报考公务员。”
李政点点头:“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领导,从来没想过要当官。”
“但也不能没一技之长。”
“程支,我正在自学法律……”
“法律当然是要学的,但学法律只能算充电,你学的再好,还能有法制大队的那些秀才精通?”
程文明停住脚步,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可能对韩昕不太服气,他是没上过警校,文化程度也确实不高,但术业有专攻,过去这八年你可能学到了许多东西,做了许多事,但他只学只做了一件事。”
“缉毒?”
“嗯。”
程文明微微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昨天在培训中心,他是不忍心打击崇港分局的徐浩然和兴东市局的侯文。如果比侦办过的毒案和缴获过的毒品,十个徐鸿儒和十个侯文,加起来可能没有他的零头多。”
李政惊问道:“这么厉害?”
程文明拍拍他肩膀:“所以要好好跟他学,只要能从他那儿学到几招,等借调期满回到思岗,你就是缉毒业务上的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