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规模的联军一起作战,宋云祥对杂胡的骑兵,自然是不怎么放心的。
不过,李中易早就教过了,对于胡人,只要诱之以厚利,不愁没有敢拼命的猛士。
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叮嘱,宋云祥派出了十几个传令官,骑快马奔到杂胡骑兵的阵前,大声呼喝道:“宋帅有令,斩首一级,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斩一首,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斩一首,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哇,这么多钱呐,还有女人。”
“很久没尝过女人是个啥滋味了……”
“直娘贼,宋大帅从来说话算话,打完这一仗,就有钱成家了。”
原本,杂胡的族长和长老们,尽管跟着宋云祥一起出了兵,却也都存有保存实力的小心思。
在胡人的字典里,骑马挽弓的战士多寡,就是部落的命根子。
为了汉人拼光了战士,那就啥都没有了,即使是傻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然而,宋云祥派人公开悬赏之后,杂胡的队伍里,人心就开始躁动了。
毕竟,跟着汉军打仗,能拿赏赐的,不是族长就是长老,普通的胡人其实分不到多少好处。
现在,宋云祥当众宣布了丰厚的赏格,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普通的胡人,也不会白白的拼命了。
颇超完达原本也存有演戏的心思,表演表演忠心,给汉军看到诚意,也就足够了。
可是,宋云祥突然玩了这么一手,颇超完达明显感觉到了,族中战士们的人心浮动。
偏偏,宋云祥从来没有失过言,凡是他答应过的赏赐,到目前为止,全都一一兑现了。
颇超完达仔细一想,觉得拼死一战,也不见得会亏太大了。
族长们算的是大账,普通胡人自然只能是算自家的小账了。五十贯钱一个首级,这对于普通胡人来说,已经算是一大笔钱了。
更重要的是,没钱娶老婆的普通胡人,并不是少数。
以往,女奴赏下来之后,都被贵族们瓜分的一干二净,普通胡人连口汤都没得喝。
现在,大家都有了盼头,上阵杀敌的劲儿,足得可以爆棚。
单筒望远镜里,宋云祥看得很清楚,杂胡队伍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辈,占了大多数。
嘿嘿,皇上说的一点没错,和杂胡们讲仁义道德,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远不如财帛和女人,那么的搅动人心呐!
宋云祥给杂胡联军打足了气,耶律休哥也正好把目标对准了杂胡联军。
“耶律底勤,带上你的两万骑,只要把那些杂胡都赶进汉人的大队伍里去,就是大功一件。”
耶律休哥那可是打老了仗的名将,他自然知道汉军大阵的厉害。所以,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却十分有效,即,利用精锐铁骑的冲击力,迅速击败杂胡,并驱赶着溃败的杂胡骑兵,去冲破汉军的大阵。
这险恶毒辣的一招,用汉人的说法,就叫作:倒卷珠帘!
耶律底勤的将旗,刚刚向前斜指之时,宋云祥这边也下达了杂胡们的总攻击令。
骑兵对抗骑兵,比的就是速度和勇气,哪一方率先加速,且保持冲锋的速度不降低,就有极大的胜算。
战前,李中易说的很清楚,杂胡联军派出的虽然都是勇士,但是,无论是组织性,纪律性还是战斗力,他们都和汉军精锐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利用这帮子杂胡的锐气,让他们去消耗和冲击契丹人的部分精锐。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五万杂胡骑兵,只要消耗了两至三万契丹精锐铁骑的体力,就属于大赚特赚的便宜事儿。
两军交战,战士们的体力,其实至关重要。李中易并不指望五万杂胡,能够起多大的作用,只要他们不太快的溃败,能够消耗掉部分契丹人的体力,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
杂胡们都知道,军令如山倒,冲锋号一旦吹响,胆敢不冲杀出去的部落,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唩吼,唩吼……”在重赏的诱惑之下,第一批杂胡骑兵,挥舞着手里的钢刀,毅然冲了出去。
紧接着,大批大批的杂胡骑兵,催动战马也跟着冲了出去。
耶律休哥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汉军厉害也就罢了,啥时候就连杂胡骑兵都这么勇猛了?
五万杂胡,也没有啥章法,各凭一股子想捞重赏的血勇,惟恐落后于人,纷纷挥刀扑向了契丹人。
摆在汉军左翼的杂胡们刚冲了出去,宋云祥就已经下令,“把拒马,冲车,都摆上,以免杂胡的败军冲撞了我军的大阵。”
耶律休哥再厉害,也只一个人厉害罢了。征西将军府辖下的汉军,从厢开始,一直到营,都有随军参议帮着谋划。
关于阵地战怎么打,需要防备什么,参议司制定的作战计划里,全都详细列出了明细。
只要宋云祥的脑子没进水,按部就班的作出部署,就可以稳立于不败之地。
从河池建军开始,一直到现在,李中易的作战思想一直就没有变过,不求险胜,必须不败。
军事奇才,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数将领的指挥水平,都在水准线附近摇摆,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朝廷禁军,一旦中了埋伏,吃了大败仗,单单是抚恤金的压力,就大得惊人。
在李中易的严令之下,将帅们宁可放弃险胜的战机,也绝不允许轻举妄动,玩什么富贵险中求的把戏。
秦灭楚之战,面对阴谋诡计百出的项燕,老将王翦率领六十万秦军,以泰山压顶之势,逼着项燕进入王翦的预定战场进行决战,这就是妥妥的阳谋。
项燕明明知道王翦的心思,却退无可退的只能选择拼死决战,这就是阳谋的厉害之处。
在逼人必须就范的阳谋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决战的地点,是李中易选的,恰好就在契丹人刚出山口,尚未完全展开之际,汉军彻底的堵死了耶律休哥南下的必经之地。
如果,耶律休哥选择避战,那就只能绕向地斤泽大沙漠的北面。嘿嘿,那一带荒无人烟,十万精锐契丹铁骑,靠什么补给?
如果,耶律休哥选择退回山口,避免战略性的决战。问题是,在汉军重兵的步步紧逼之下,十多万人的大队伍,要想在短时间内完全退回山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负责垫后的兵马,肯定要被汉军咬死,并吃掉一部。
还没开战,就被汉军狠狠的咬下一块肉,稍微有点军事经验的统帅,都不可能作出这种自取其辱的选择。
所以,耶律休哥明知道此地是汉军的预定战场,却也只能选择正面硬抗,狭路相逢,勇者胜!
杂胡们的倾巢出动,让耶律休哥连连感叹,汉军将领的作战水平,有了显着的提升。
明知道杂胡是来消耗体力的,耶律休哥却不敢大意,只能催促耶律底勤,快速的扑过去,将碍事的杂胡,迅速击溃。
李中易虽然没在现场,整个作战计划都是他拍板定的案,实际上,就相当于契丹和汉朝,双皇决战了。
单筒望远镜里,宋云祥发现,耶律底勤的部下,依然是挥刀拍马冲锋的老套路,他不由轻声一叹,笑道:“和咱们皇上相比,耶律休哥的骑兵作战思想,显然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在汉军的骑兵队伍之中,战士们携带着小标枪,小飞斧,以及袖弩等近战的利器。
别看这些小玩意儿不怎么起眼,骑兵之间的近距离对战之时,敌人只能挥刀,你却可以飞斧,投标枪,用袖弩瞄着他射击,杀人的效率怎么可能一样呢?
总共不过二里地的距离而已,五万杂胡冲出去后,很快就和耶律底勤的精锐铁骑,正面相撞。
宋云祥看得很清楚,契丹人是典型的锋矢队形,冲击力极强。反观杂胡的阵形,就有些不堪入目了,简直是乱冲乱杀,毫无章法。
有组织有纪律有阵形的骑兵,对抗杂乱无章的骑兵,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杂胡骑兵居然血勇无比,他们一边挥刀猛砍,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砍一个脑袋,五十贯。”
“宰了你,就有女人了。”
“来吧,谁怕谁呀?”
惦记着重赏的杂胡骑兵们,楞是勉强阻挡住了耶律底勤的凌厉攻势,没有被契丹人迅速的凿穿军阵。
宋云祥不由大喜,笑道:“好样的,好样的,老子一定会为你们在皇上面前,多多的美言。”
耶律休哥也已经看出,杂胡骑兵真的是在和大契丹国的勇士们,挥刀拼命,死战不退。
此战的胜败关键,就在于,精锐的契丹铁骑,能否及时击溃杂胡,再驱赶着他们去反卷汉军的大阵。
最令耶律休哥感到头疼的是,骑兵的对冲之后,战况竟然陷入了僵局,耶律底勤已经拼命了,却依然没有凿穿杂胡的队伍。
“告诉耶律底勤,拉开距离,发挥弓硬的长处,射垮那些杂胡。”
耶律休哥不愧是名将,很及时的作出正确调整。至于,对射的时候,混杂在一起的契丹勇士们,就只能被舍弃掉了。
没办法,慈不掌兵,心不狠手不辣,怎么打胜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