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里,梁圆就迎了过来,见祝星同还能走路,这才松了口气。埋怨的看了祝有粮一眼,等他关上门,这才扶着女儿往屋里走。
“姐姐她这是怎么呢?”同同扒在门上问。
“她啊吹了风,头晕。”梁圆解释了一句后就扶着祝星同回了她屋里。
“阿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梁圆小声问道。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祝星同半阖眼道。
“你这孩子就知道逞强!行了,你睡吧。”梁圆将一张薄床单搭在她肚子上,这才走了出去。
出来后,正要埋怨丈夫几句,就听到敲门声。
祝有粮过去开了门,就见黄梅站在门外,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还不是你这个不省心的,你说说往前也没看出来你是个爱管闲事的。陈老婆子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你何必去惹一身骚。”黄梅拍了儿子的胳膊一下道。
“那不是怕吓着同同嘛!你不知道,我们正在吃饭,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哭嚎声,吓得同同一个倒栽葱,差点没摔到脑袋。”祝有粮无奈的道。
“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叫的满村子都听到了,难怪能在她奶奶手底下活下来。你便是不去帮忙,她也没事。”黄梅说着,去把院门关上,这才小声的问儿子道:“我听说陈老婆子惹怒了土地公,蚂蚁都往她身上爬,是不是真的?该,叫她天天寻事,还想着寻我教训你呢。”
祝有粮无奈的道:“确实有蚂蚁,可能是她身上沾了糖。这不是要下雨吗,蚂蚁多了也是有的。妈,你可别出去乱说。”
黄梅给了儿子一个我懂的眼神,“我还要你说。我知道,不能迷信。”
“再聪明,也是个孩子。”梁圆在旁边说完,忽然好奇的问道:“妈,江莲花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跑了?”
黄梅闻言坐下来道:“你跟她一起住过,难道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都是穷惹的祸,陈家老婆子又不是个东西,别说她是城里人,就是村里的姑娘也没有不跑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些内情,你来的晚不知道。她原不想嫁给陈石头,还不是被陈婆子污了名声,不得已才嫁给陈石头的。陈家以为她性子软,娘家因着早年那些事失了联系,就想着使劲的作践她。没成想兔子也是有脾气,可不就跑了,只可怜小芳这孩子。”
梁圆有些心虚的道:“我跟她打交道不多,我看她也不是那样的人。既是走了,怎么外面都传她跟人跑了。”
黄梅便道:“她生的夭佻,又是晚上走的,别人自然会多想,其实谁也没看见。要我说,她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若是能找到娘家人,这事还有得掰扯。小芳这孩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去城里过上好日子。”
祝有粮道:“就怕天天这样打下去,等不到那一天。队长大伯也不管管,就让他们一家子这样把孩子打死?”才他瞧的真切,那孩子手臂上都是疤痕,看着就让人心疼。
黄梅奇道:“管,怎么管?说破天,那是孩子的爹和奶奶。把他们抓了,谁养那孩子。这年月,家家都过的苦日子,根本腾不出粮食来多养个孩子。管多了,那孩子只会过的更惨。你是不知道,早几年灾荒的时候,别说女娃,就是男娃都饿死了不少。”
祝有粮|:“...”
黄梅见了,忙又接着道:“你小子可别犯浑,就你一家子都靠着你大哥生活了。你虽马上有个工作了,你也得顾着自家孩子,看看阿同廋的。这要是有吃的,犯的着为了几颗桑葚去爬河边树么?”
祝有粮忙点头:“妈,你说的是,都是我不争气。你放心,我没多想,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黄梅放心了,“谁的心还不是肉长的,谁看着不难受了。只这年头,没人过的容易,自己都顾不上,那还顾得上别人。说起来,早前你陈大伯倒是想将那丫头领回他家去,他们也算是本家了。你猜怎么着,不仅你王婶不同意,村子里还立马传起了闲话来。说是你陈大伯贪了大家伙的粮食,不然怎么有粮食养外人。更有过分的,还想着将自家的娃也送到你陈大伯家,这事这才做罢。”
梁圆在一边忍不住道:\\\"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黄梅立马瞪了她一眼,“老六媳妇,你说谁是刁民呢?”
祝有粮立马替媳妇解释道:“妈,妈,圆圆说的不是你。她,你还不知道,有口无心。”
梁圆也反应了过来,朝着黄梅讪讪的笑了笑。
黄梅推开挽她胳膊的儿子,“你就哄我吧,我也懒得说你们。行了,我家去了,明个还要上工了。”说着就往外走。
祝有粮忙跟着道:“妈,天黑,我送你回去。”
黄梅头也不回的道:“送什么送,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会走。再说,你老娘我还年轻着呢。”
祝有粮无法,停在了大门口,“那妈你小心点。”
黄有梅摆摆手:“行了,你进去吧。今个怎么这么啰嗦,往日也没见你这么贴心。”
等他再回到屋里,梁圆已经坐在屋里等他了。
他就着盆里的水洗了脚,这才看向梁圆道:“有什么事说吧?”
梁圆忧心忡忡的道:“有粮,你不觉得悲哀么?你不知道这里的女人地位有多低,关键是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人人都想生儿子,儿子是个宝,女儿是根草,不仅男人看不起女的,生儿子的妇人也看不起生女儿的,还骂什么绝户头。这要是以前,我们只有阿同,可不就要被她们看不起嘛。我心里不岔,跟她们说这样是不对的,她们也多是笑笑不说话。有的还说我就是嫁的好,不然不会说这种风凉话。她们也是没办法,不忍着还能怎么办。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也不管。即便有那疼爱女儿的,回去告状娘家也多是劝和,离婚更是提都不敢提。还说女人出嫁了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才是好女人。不仅如此,这里的人对女人极其苛刻。男人风流是本事,女人外面稍微有些流言蜚语就是不检点,只要污了你的名声就可以逼着你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起初我只觉得这些与我无关,可听的多了,再加上今天这事让我意识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我心里难受。”
祝有粮沉默半响,这才将手里的毛巾放在椅背上,过去抱住她道:“圆圆,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但是你的历史比我好,你应该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虽然以后也未必就会变的有多好,但是总比现在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风来。风来了,我们才可以为她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