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昔被难住了。
她若接受传承，将会成为执掌霜雪、云、雨水的天神，瞬间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此世间灵气稀薄，修士都有可能被淘汰，落后于时代十几万年的神只如何走下去？
修神和修仙是不一样的，天神地只受限于天地，修士却能飞升成仙。如果要在神与仙之间做选择，裴如昔更愿意修仙。
云雾缠绕着她的手指，感知到她的拒绝情绪，给予她反馈。
——你可以在修仙的同时修神。
——鱼与熊掌兼得？
裴如昔不相信世间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她想到居心不良的老祖宗，果断抓住指间的云雾，决定接受天神的传承。飞升成仙太遥远，现在的她很弱，何必错过强大的机会？
云雾流进裴如昔的识海里，化作巨量信息，其中有执掌霜雪、云和雨水的权柄，有天神的基本责任，还有许多常识。可她的识海太小，魂魄太弱，她感到识海胀痛，魂魄变形，意识像是与身体断开联系。
这样不行！
裴如昔竭力保持冷静清晰的思维，努力掌握主动。
识海小，那就扩大它；魂魄弱，那就壮大它。
她生疏地引导云雾的力量拓宽识海，提高魂魄的强度，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是此世间的天神。
然而识海和魂魄的提升受到血肉之躯制约，不能无限提升。裴如昔的意识被神力影响，嫌弃血肉之躯累赘，急于摆脱束缚，意欲飞到天上俯瞰大地。
她继续壮大魂魄，血肉之躯不堪重负，身体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裂痕在加深，鲜血渗出，浸湿了裴如昔的衣裳。她瘫倒在地上，身边的乱石染上鲜艳血色，混乱气息渗透她的皮肤钻进她的身体，她无暇顾及。大脑被疼痛充斥，她的身体向意识发出警示：
你舍弃了血肉之躯，以后拿什么修仙？
裴如昔陡然惊觉自己的意志被神力操纵，连忙按住飞天的冲动，停止魂魄的壮大，并将神力用于提高身体的强度。
身体要和神魂匹配。
孱弱的身体无法容纳强大的神魂，裴向荣用着柳兰芝的身体，每天至少要休息七个时辰。强大的身体可以容纳弱小的神魂，但柳兰芝夺舍裴向荣，也染上裴向荣的习惯和爱好，意志被身体左右。
神力涌入身体，裴如昔身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体内的混乱气息和杂质从毛孔里排出去，皮肉血骨受到神力洗刷，越来越纯净，越来越强大。
她的感知更加灵敏，力气、速度提升，经脉更宽，丹田更大，一呼一吸能吐纳更多的灵气，容貌、体态、身高更接近于完美无瑕的状态。
力量、智慧是强势的，美丽亦是一种强势。
修炼的本质是提高生命层次，故而修士的修为越高，其力量越强，头脑越清晰，外表越好看。
裴如昔将身体强度提高到足以匹配魂魄的程度，再用剩余的神力在识海留下封印，给暂时用不到也无法消化的信息添上一把锁。
在保留血肉之躯的前提下，成为神便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裴如昔睁开眼睛，看到泰明山暗灰色的天空，三只幽魂鸟在高处盘旋，似乎把她当成可捕捉的猎物。
她躺在地上，身上弥漫着血的腥气，衣裳脏兮兮。
一只幽魂鸟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攻击她的魂魄。
此时的裴如昔空前强大，探手往空中一抓，空气中的水汽听从她的号令，距离她十几丈的幽魂鸟瞬间被冻结。
它从天空坠落，砰的一声摔碎，变成一块浑浊的魂晶和一小片阴气。
另两只幽魂鸟见到同伴死在裴如昔手里，畏惧地逃走了。
它们虽然是死去的鸟变成鬼，可它们依旧畏惧消亡。
裴如昔站起，施展避尘术去掉身上的污迹，平静地审视自己。
现在，她的身体、神魂不弱于任何一位筑基修士，若与裴向荣斗法，大约有三到五成把握击败他？或许她更强些，能有五到七成把握取胜他？
没有打过，裴如昔不知道结果。
她的神识可以外放了，缓缓展开神识，方圆五里内的风吹草动皆在心中呈现。
附近没有厉害的三阶鬼魅，一阶、二阶的灵草有十多株。裴如昔捡起幽魂鸟的魂晶，走向最近的一丛灵草，把成熟的灵草和住在灵草旁边的二阶妖蝎一起放进储物袋。
半个时辰后，裴如昔与莹姑等同族会合。
莹姑打量着裴如昔，迟疑道：“如昔，你长高了？”
裴如昔点点头，没有隐瞒：“我得到一场机缘。”
她打出一道灵力，三尺外的一块乱石顷刻间染上冰霜，碎裂成无数块。霜雪、云和雨是水的不同形态，以前她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转化清水为寒冰，现在不需要了。
莹姑看着地上的碎石，露出惊讶神色，道：“你运势真好，我来泰明山采药不下十次，最好的机缘不过是一株三阶灵草。你倒好，第一次来便有不小的机缘。”
其余族人既惊讶又羡慕，后悔没有和裴如昔同路，不然他们说不定也能跟着沾光。
不，他们很快跟着沾光了：
裴如昔知道泰明山上哪里有珍贵的灵草，哪里有惹不得的鬼魅妖兽，她画出采药的安全路线给莹姑。大家按着路线走，采到十一株三阶灵草、三四十株二阶灵草和许多一阶灵草，除去给宗族的，大家能分到好几百块灵石。
可惜泰明山阴气重，大家在山上待了五天，用完隔离阴气的符箓，必须下山了。
在下山前，莹姑放飞一道传讯符，询问林弘赦是否在林氏修士的狩猎据点，得到的回复是林弘赦仍然在养伤。
“他伤得很厉害？”莹姑半信半疑。
“姑婆？”裴如昔不知莹姑与谁通讯，见她脸色变化，问，“你在忧心什么？”
莹姑信任她，给她传讯符，道：“林弘赦可能不在林氏修士的狩猎据点。他生性谨慎，倘若受伤严重，必不会声张。”
裴如昔的实力比上山前强大，不怕和林弘赦碰面。考虑到包括莹姑在内的族人敌不过林弘赦，她说：“我先下山，你们多在山上停留一日。”
莹姑不同意她冒险：“林弘赦是筑基中期，比族长和你阿爹强。他若在山下守着你，你岂不是把自己送到他手上？”
裴如昔想说自己打不过林弘赦，从他手里逃脱的能耐是有的。
话未出口，她的心跳加快，危机感油然而生，柔水宝瓶和玄冰盾浮现在身边，精神警惕地绷紧。
山下传来笑声，裴如昔看到穿着白色道袍的林弘赦。他的年龄与裴氏族长差不多，外貌比裴氏族长年轻，约是三十岁，长相一般，气质成熟威严，眼神富有侵略性。
她遥望着林弘赦，林弘赦遥望着她，朗声赞道：“小姑娘的感知力不错，竟然知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