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在撒谎。”裴如昔用先天真水侵蚀《血海真经》,对书中声音说,“别耍花招,跟我讲真话。”
“讲个屁的真话!你非吾,怎知吾讲的是不是真话!”三番四次被威胁,苍老的声音出离愤怒,“飞升成仙的大机缘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莫不是仙君下凡,随便修修就能破碎虚空!”
裴如昔不说话,令先天真水的侵蚀更深入。
“侵蚀”消耗的是她的灵力和神识,先天真水不会出现损毁或消耗,受到侵蚀的《血海真经》会出现损毁。于书中声音而言,“侵蚀”犹如钝刀子割肉,侵蚀到最后,《血海真经》完全毁坏,它会再死一次。
它栖身在这本书里,书没了,它失去容身之所,普普通通的风吹日晒都能杀掉它。
双方僵持了片刻,《血海真经》又有两张书页恢复真容,不再受苍老声音控制。苍老声音发出一声叹息,选择屈服:“行了,都告诉你!我不是血海老祖,我是血海老祖的徒弟……”
侵蚀加重,苍老声音连忙改口道:
“讲错了,我不是血海老祖的徒弟,我是偶然得到老祖传承的河下宫修士!
“这本书原本镇压着血海老祖的神魂,我打开这本书,遭到书里的血海老祖夺舍。虽然夺舍没有成功,但是我的全部精血也被这本书吸去,我的身体化作齑粉,我的神魂失去了凭依,唯有依附此书!”
河下宫是落霞山脉东侧的最强大的门派,拥有五位金丹真人。
落霞山脉位于天衡洲南境,陆千行的师门剑宗坐落在天衡洲北境,南境和北境之间是繁华的中土。
此世间,剑宗是最强大的门派之一。其开山祖师至一剑主创立了剑道,是有史以来第四位渡劫飞升的仙君,也是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位剑仙。
剑道始于她,以她的道号命名的纪元开始于八万多年前。
裴如昔由血海老祖想到陆千行,又想到剑宗,再想到至一剑主。
以苏倾容作为主角的原着没怎么描述这个世界的历史,她翻开裴氏藏书楼中记录历史的书,才知道第一位剑仙是女子,第一位飞升的太和仙君也是女子。
不过,二位女性仙君距离她太远,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女娲和后土。她收回飘飞的思绪,问书中声音:“你姓甚名谁,何时依附此书。”
苍老声音回道:“我是蓝一天,桐轩真人的记名弟子,二九九四六年秋被夺舍。”
裴如昔:“筑基修士?”
蓝一天没有否认。
裴如昔:“筑基修士的寿元是五个甲子,你还有多少年可活?”
身体有寿命,魂魄亦有。面对裴如昔的盘问,书里的蓝一天忍了又忍,耐心回答道:“至少还能活两个甲子。”
裴如昔嗯了一声,又问他几个问题,得知他是在一处墓穴得到《血海真经》,把他放回储物袋。
陆千行诛杀血海老祖,将血海老祖的残魂封存于《血海真经》之中,这本《血海真经》理应被她带走或者交给剑宗保管。
事实是《血海真经》被藏于墓穴,挖坟的蓝一天先碰到这本邪功,与邪功一同留在墓穴。
往后,有修士闯进墓穴,带走这本邪功,刚开始修炼,就被血魔杀掉。
再之后,裴如昔杀掉血魔,缴获邪功。
《血海真经》为何会在墓穴里呢?陆千行现状如何?
裴如昔打算去藏着《血海真经》的墓穴一探究竟,那墓穴就在落霞山脉西侧,距离落霞城并不是很远。
不过,她要把自己的事忙完。
她没有忘记,她要向苏倾容证明林弘赦对苏氏宗族和苏氏族长不利。
“书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裴如昔告知小志和裴达事实,跳下正在往前行驶的车,来到莹姑的车上,帮助莹姑打开灰衣散修的储物袋。
灰衣散修的名声没有血魔那么响亮,通缉榜上的悬赏只有四千来块灵石,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才九千块灵石上下。裴如昔有一个灵石矿,不稀罕灰衣散修的钱财,可莹姑坚持分她灵石。
“你出了力气,这是你应得的。”莹姑说,“我不能占你便宜。”
“那就分给大家吧,大家更辛苦。”裴如昔说,“血魔的杂物我也全部不要。”
躺着的裴金伦听到她和莹姑讨论战利品如何分配,很想吼两声:“我要!我全都要!”
裴如昔不会给他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个灵币。
天色将黑,众人在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裴如昔把不需要的战利品分给大家。
大家情绪激动,差点延误了做饭的时辰。
吃过饭,有传讯符从南方飞来,裴如昔抓住它,打开看了看,道:“六叔公问我们回到哪里、是否与族长会合、是否需要他亲自来接我们。”
莹姑觉得好笑:“我们在山里狩猎,他没有任何问候;我们带着财货回来,一个个都想分一杯羹。”
她说得没错,稍晚些时候,裴如昔收到裴向荣的传讯符。他虽然自顾不暇,但他也很关心财货的安全。
返程的队伍在太阳升起时出发,行走两日,接近了落霞城以北的山林。这里的三阶妖兽不具备较高的狩猎价值,二阶妖兽和一阶妖兽较少,裴如昔和裴向荣、梁佳楠进山历练,来的便是这一片区域。
位置隐蔽灵气浓郁的山洞在这里,送了裴如昔一只三阶灵果的猞猁也在这一带活动。
午时,裴氏修士们停下休息,有惊叫声乍然响起。
裴如昔望去一眼,双手习惯性掐住法诀,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便是一晃。有着黄色大眼睛的猞猁跳了过来,张开四肢,高兴地扑向她。
她身上有神的气息,更讨猞猁喜欢。
“是你呀。”裴如昔露出笑容,手中法诀变化,减轻了猞猁的体重,将两百斤重的猞猁接了个满怀。
“呼噜——呼噜——”猞猁亲切地拱了拱她,眼睛明亮极了。
裴如昔能感觉到它的愉快心情。
她摸了摸猞猁漂亮的毛,示意莹姑等族人放心,一边拿出鱼干投喂猞猁。
听力好的裴金伦听出事情的大概,心里泛酸,暗忖道:“三阶妖兽跟她这么好,她猎杀别的妖兽莫非也是如此出卖色相?我一直想要一只三阶妖兽做灵宠,想了很多年未能如愿,她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妖兽喜欢,这真是……”
叫他羡慕嫉妒。
裴如昔以为猞猁最多跟自己相处几个时辰,猞猁却赖着不肯走。它把她的鱼干吃了不少,小志拿出肉干吃,它也凑过去,盯着小志手里的肉干不放。
小志:“……”
小志:“给你吃了,别咬我。”
三阶妖兽带来的压力太大,他修为低,承受不住。
得到肉干的猞猁再接再厉,跑去盯别人,吓得好几个修士贡献了肉干。
猞猁是冲着自己来的,族人遭殃,裴如昔制止了猞猁的打劫行为,拿出肉干赔偿。
“几块肉干而已,它吃了便吃了。”小志等人不在意。
他们吃的是一阶妖兽的肉干,一斤肉干最多卖一百块灵币,不值什么钱。裴如昔的储物袋里有鱼干也有肉干,一口气把猞猁喂饱,猞猁躺在她身边,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它的爪子比裴如昔的手大五倍,一爪子呼下去,攻击力惊人。
裴如昔送不走它,索性任其自然。
到了落霞城,猞猁感知到筑基修士们的气息,会自己走的。
不曾想,猞猁见到落霞城的城门,依然没有走的意思,一副赖定她的样子。
喜欢的人类给它吃的,它才不要走。
裴如昔养得起一只猞猁,它不走,她乐意养它一段时间。
在城门下,六叔公带着裴金凡前来迎接。
他见到裴如昔身边跟着一只三阶妖兽,目光不由得呆滞了一息,然后才想到为什么带领队伍的人是莹姑和裴金盛,不是裴金伦。
裴金伦打不过猞猁。
裴如昔其人骄纵任性,有给裴金盛和裴金凡剃光头、禁言裴三叔的前科,指挥猞猁欺负裴金伦这种事肯定做得出来。
不喜裴金伦的六叔公翘了翘唇角,正待队伍停下,问一问此行收获,队伍却无视他,径直走向城门。
六叔公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六哥。”莹姑下车,不冷不热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回来,我来迎接你们。”六叔公甩袖,不悦地盯着莹姑和裴金盛,“你们不领情便算了!”
裴如昔回过头,说:“六叔公,我们进山狩猎那天,你没有来送别,何必来此迎接我们?”
六叔公不搭理她,登上装饰华丽的兽车,自行回返裴氏祖宅。
他知道猎杀三只三阶妖兽的人是莹姑、裴如昔和裴金盛,老祖宗也知道了。老祖宗还知道莹姑擅自分配狩猎所得,待会儿老祖宗过问,他倒要看看莹姑和裴如昔怎么跟老祖宗解释。
队伍穿过城门,回到裴氏祖宅,来到祠堂大厅。
极少离开洞府的老祖宗坐在大厅里,冰冷的目光扫向大厅外的人,沉声说道:“裴金伦在何处?”
“族长受了伤,在休养。”裴如昔带着猞猁走进大厅,向老祖宗见礼,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块玉牌,“老祖宗,这是我历尽艰险带回来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老祖宗把玉牌纳入视野之中,看见玉牌上刻着林氏宗族的家徽,顿时目光一凝。
他接过玉牌,仔细地辨认真伪,确定玉牌是林氏宗族历代族长持有的三阶法器,不仅象征着林氏宗族的族长身份,更象征着林氏宗族的至高权势。
当代林氏族长是林弘赦,林弘赦的玉牌怎么可能落在裴如昔手里!
“这块玉牌你怎么得来的?”老祖宗惊疑不定地看着神色平静的裴如昔。他年纪大,林弘赦年富力强,他要抢林弘赦的玉牌也不是易事。
“杀了林弘赦得来的。”裴如昔说,“老祖宗,林弘赦死了。”
林弘赦陨落了?
你怕不是开玩笑!
老祖宗不信裴如昔的话,但是林氏族长的玉牌拿在手里,他不愿信也得信。
他求证:“林氏宗族的族长死了?”
裴如昔:“是的。我和姑婆去泰明山采药,他上山找我,我和姑婆联手打伤他……”
她简略叙述追杀林弘赦的过程,隐去请苏倾容帮忙找人一事。
老祖宗紧紧地盯着裴如昔,衡量她的实力,不认为她有能耐杀死林弘赦,“你的修为只是炼气十层,如何能杀掉林弘赦?”
裴如昔说:“我有剑符,还得到了机缘。”
她伸出左手,掌心浮起一缕云雾,云雾化作霜雪,又融为清水,整个过程没有消耗任何灵力。这是天神的神通,老祖宗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语气意味不明:
“你的机缘还可以。”
“能够让我诛杀林弘赦的机缘,不只是可以。”裴如昔道,“老祖宗,您满意我的礼物吗?”
“不能更满意。”老祖宗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裴如昔不怕他翻脸下杀手,由着他的手落在自己头上。
这是信任他的表现,老祖宗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昔昔很好,昔昔能杀掉林弘赦,林氏宗族剩下的三个筑基修士也交给你了。”
裴如昔运转着《花容月貌心法》,道:“正有此意,林氏宗族从我们家抢走的东西,我会原原本本地讨回来。”
为了获取老祖宗的信任,争得提升修为实力的宝贵时间,她向老祖宗交出林弘赦的储物袋,狩猎所得的灵石上缴三分之二。
老祖宗放弃追回莹姑分给族人的灵石。
但他惩罚莹姑和裴金盛等人上缴全部收获,且明年秋天也要进山狩猎,狩猎所得不可以比今年少。
老祖宗回洞府去了,没有问裴金伦是如何受的伤、伤势是否严重。
大厅里,裴如昔望着请老祖宗出面的六叔公,说道:“六叔公,我想知道。你与林弘赦相比,孰强孰弱?”
她和老祖宗的对话,六叔公听得清清楚楚。
她能杀掉林弘赦,也有能力杀掉他,她有胆量向他下手吗?
六叔公认为裴如昔没有胆量。
可是,他确实受到裴如昔的威胁、恐吓。
他警惕地看了看裴如昔,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裴金凡忙不迭地跟上,唯恐走慢一步会惨遭裴如昔毒手。
敢杀掉林氏族长的裴如昔也好,身边带着一头三阶妖兽的裴如昔也罢,他全都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