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昌沉下脸,道:“裴五小姐,我们林氏宗族若是铁了心跟你们鱼死网破,你们便是赢了也要元气大伤!”
裴如昔一针见血地说:“你们可以豁出去,我也可以灭了林氏。”
她的情绪起伏小,林世昌辨不清她是说真话还是吓唬人,脸色变幻许久,终究不敢赌裴如昔的胆量,咬牙道:“灵田全部还你们,再给你们五千块灵石!”
裴金伦插嘴:“少了,不给两万块灵石,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林世昌红了眼睛,怒道:“裴金伦,莫要欺人太甚!”
裴如昔说:“一万五千块灵石,至少给八千块,剩下的写借条慢慢还。”
借条有个鬼用!
裴金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裴如昔。
林世昌心中窃喜,迅速写了一张借条,道:“裴五小姐,八千块灵石我们需要花时间凑齐,最迟今年年底给你。”
得到裴如昔的点头后,林世昌带着二长老等族人离开,走之前耳尖地听到裴金伦要求裴如昔交出灵田和赎金,裴如昔回答:
“族长,灵田是我夺回来的,不可能给你。
“赎金是我和六叔等族人赚的,你没有出一丝一毫力气,赎金也不可能给你。
“你身为一族之长,没有为宗族做贡献,也没有做到族长应当做到的要求,我们裴氏宗族的族长该换个人当了。”
好!林世昌默默地赞一声,心里盼着裴如昔跟裴金伦打起来,最好打出真火,把裴氏宗族打得四分五裂。
裴氏宗族是否会四分五裂也为可知,但现在的林氏宗族确实是三位筑基修士各自为政,例如:
二长老瞒着林世昌和林文珊伏击裴向荣,林文珊将二长老的算计告知裴向荣,林世昌藏于暗中旁观二长老与裴如昔斗法。
及二位长老回到祖宅,林文珊请他们来祠堂大厅,质问二长老为何没有与宗族商量就冒然跑去南郊对付裴如昔。
还能为什么?自己夺回来的灵田肯定是自己的,宗族插手了,灵田肯定要分一半或者六七成给宗族!二长老绷着脸,施展法术在空气中写了一行字:“是我冲动。”
林世昌捋了捋胡子,说道:“因为你的冲动,我不得不把珍藏的书圣真迹送出去,你打算如何补偿我?也是因为你的冲动,二十多位族人被俘虏,宗族不得不白白送给裴氏一笔钱,这笔钱你打算如何补偿宗族?”
林文珊摇着纨扇,火上添油:“二长老能否解释一下,何以裴如昔那么轻松地夺走南郊的灵田?按规矩,灵田需有一位炼气十一层的族人镇守。可裴如昔攻占灵田时,镇守灵田的族人是炼气九层,连发出传讯符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擒拿了。”
如何解释?二长老悄悄调走镇守灵田的族人,目的是截杀裴向荣,结果裴向荣的头发丝都没见到,还把灵田丢了。
二长老盯了盯林世昌,又盯了盯林文珊,写道:“我怀疑我们宗族有内奸!”
若不是有内奸,裴向荣岂会逃脱他的算计?
若不是有内奸,裴如昔岂会知道南郊的灵田守卫空虚?
对于二长老的怀疑,林世昌和林文珊表示配合。
三位筑基修士把林氏宗族排查一遍,揪出几个“吃里扒外”的内奸。有的内奸罪有应得,有的却是被冤枉的,整个林氏宗族一时人人自危。
事毕,二长老的势力被林世昌和林文珊分化,林世昌越发霸道,林文珊越发悠闲。二长老偃旗息鼓,不再想方设法地针对裴氏宗族,似是放弃了复仇。
说回被裴如昔要求退位让贤的裴金伦,他铁青着脸,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裴如昔,你想造反?!”
“何谓造反?”裴如昔反问。
“我是老祖宗任命的族长,你质疑我的能力,等于质疑老祖宗!”裴金伦搬出自己的靠山,给裴如昔扣上帽子,“你想造反!”
裴如昔不戴他的帽子,眯着眼看他,道:“老祖宗信任你,认为你能当好族长。但是你任由林氏夺走我们家的灵田,这绝不是老祖宗乐见的。你令族人失望,让老祖宗丢脸,你应该反思!”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裴金伦听在耳中,想到自己被莹姑打断手脚,老祖宗没过问,也没怎么惩罚莹姑,气势弱了下去,恐惧油然而生。
他能当族长,凭的正是老祖宗的偏爱。
老祖宗厌弃他了,他凭什么当族长?裴向荣比他有能力,六叔公比他强大,裴如昔更讨老祖宗喜欢……
“我会向老祖宗请罪!”裴金伦勉强保持着镇定,“我合不合适当族长,轮不到你评判!”
“慢着。”裴如昔叫住要走的他,“林氏交还的灵田不能闲置,你要安排族人照顾。”
裴金伦敷衍地应了一声,匆匆地回家,跪在老祖宗的洞府外。
裴如昔不急着回家,端起桌子上的花茶喝完,放下空杯子,又吃了两块点心,开始收拾林氏二长老毁坏的禁制。
建设比破坏难,她围着灵田和屋舍牵起一道禁制,忙到天黑再忙到天亮,总算把禁制加固到林氏二长老全力攻击半刻钟才可以打破的程度。接下来,她在禁制周围布置陷阱,不知不觉间白天过去了。
夕阳西下,裴如昔欣赏了一会儿天边的红太阳和云霞,进屋里用膳。
晚膳是祖宅送过来的,丫鬟指着其中一道色彩斑斓的凉菜,说:“小姐,这是别人送给夫人的,夫人分了一半给您,您尝尝看。”
裴如昔道:“很好吃。”问丫鬟,“琥珀乖吗?”
丫鬟:“它很乖。”
琥珀是裴如昔给猞猁取的名,去年她进山修炼,把琥珀带回山里。它灵智未开,留它一只兽在裴氏祖宅,别人也许会打它的主意,它也许会伤及无辜。
今年她回家,琥珀跟着她回家,是丫鬟们投喂它。
用过膳,裴金盛交给裴如昔一张地图,道:“我们被林氏陆续夺走了两百多亩灵田,除了已经抢回来的六十一亩,余下的全在地图上面。”
裴如昔仔细看了地图,问:“我们有足够的人手接管这些灵田吗?”
“据我估计是够的。”裴金盛回答。
“那就好。”裴如昔道。
第二天,裴如昔和裴金盛来到林氏祖宅,要求林氏实践交还灵田的承诺。
不出裴金盛所料,许诺的林世昌没有出来接待客人,林文珊与二长老以林世昌没有与宗族商量为理由,只愿意交还部分灵田。
“不愿意也行。”裴如昔缺乏谈判的耐心,“我们会把属于我们的灵田夺回来。”
“呵,”林文珊拿着纨扇,掩唇轻笑,眼眸弯弯,“这里是林氏祖宅,你踏了进来,着实勇气可嘉。”
“你们留不住我。”裴如昔抬起化作清水的手,“雨州府秦氏的水傀儡听说过么?我会水傀儡术,来到这里的不是真身。”
这么谨慎吗?
二长老的脸变得阴沉,林文珊的笑意消失了。
“世人常常说裴五小姐胆子大,依我看,世人误会裴五小姐了。”林文珊优雅地摇扇,柔声说道,“请裴五小姐不要误会,我们是真心议和,不会威胁你。”
裴如昔不信她,对裴金盛说:“六叔,你和他们谈。”
她闭上眼睛,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最坚固的禁制。
二长老见她像是在家里一样从容,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黑了,挥手写道:“你们裴氏的五小姐没学过礼仪?”
裴金盛不知道裴如昔有没有学过礼仪,道:“你说的礼仪是强抢灵田的礼仪?抱歉,如昔没有学过,我会建议她学。”
“五小姐不拘小节,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之人,何必受制于俗礼?”林文珊笑着打圆场,“六爷,我们林氏去年失去一位族长,此事本应计较到底。但是我们退后一步,不愿动兵戈,斗胆请裴氏退后一步,莫要步步紧逼。”
“灵田是我们裴氏开垦的,我们请你们归还,这称不上逼迫。”裴金盛道。
谈判的过程是漫长的,裴金盛跟林文珊、二长老谈了七八个时辰,林氏仍然不肯归还全部灵田。
裴如昔被耗尽耐性,说:“六叔,我们回家。”
与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扯皮上,不如用武力夺回灵田。
她走到客厅门口,发现裴金盛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到裴金盛被林文珊拦住。
林文珊识趣地放开裴金盛,对裴如昔道:“请五小姐留步,我们……”
裴如昔打断她:“你们是归还全部灵田亦或否,我已经知道了,无需谈下去。”
言罢,裴如昔跨过门槛,步入群星璀璨的夜空下。
裴金盛面带无奈地向林文珊摊了摊手,说:“告辞。”
“五小姐!”林文珊追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裴如昔停下来,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琉璃球,琉璃球亮起明亮的光,飘上天空,为她和裴金盛驱散黑暗。
林文珊诚恳地道:“我觉得我们还能谈一会儿,可以吗?”
别人或许会和她谈一会儿,可裴如昔不是别人,她明明白白地说:“不可以。”
“……”被拒绝不是好体验,林文珊忍住气,传音告诉裴如昔,“你可以把玉带河滩的二十八亩灵田夺回去,在那里镇守的人是炼气十一层……”
裴如昔的脚步顿了一下,不予回应,和裴金盛离开林氏祖宅。
在回家的路上,裴如昔问裴金盛:“玉带河滩的灵田是林氏二长老在管?”
裴金盛说:“没错。”略有不解,“你想夺回玉带河滩的二十八亩灵田?”
他是可信的,裴如昔将林文珊的话讲给他听,道:“玉带河上游的十六亩灵田更好。”
“河滩的灵田不难夺回来,上游的恐怕有点悬。”裴金盛做足了功夫,分析道,“那里的灵田原本是林弘赦在管,他死了之后,林世昌接管那十八亩灵田。我去探过一次,护着灵田的是阵法,打破阵法难于打破禁制。不过……”
他恭恭敬敬地说:“你能拆掉林氏祖宅的大门,夺回玉带河上游的灵田想必不在话下。”
裴如昔不置可否,掀开兽车的帘子,道:“我去玉带河上游探一探。”
未等裴金盛说什么,她灵活地跳下车,顷刻间不见了。
裴金盛望着车外的夜色,默然片刻,叹道:“夜色已深,回家休息半宿不好吗?”
修士不惧熬夜,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但昼出夜眠是人的习性,不是特别急的事,裴金盛习惯放在白天解决。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裴金盛催促赶车的人快些把他送回家,他很累了,只想清清爽爽地洗个澡,美美地睡一觉。
这几天裴如昔在忙,他也没闲着,一边找人种地,一边打探林氏宗族的三位筑基修士如何内斗,以求在谈判中占据主动。
落霞城的夏季多雨水,空气湿度大。
裴如昔在跳下车的同时施展神通穿梭到三里之外的落霞河,顺着水流出城,在落霞河与玉带河交汇的地方顺着玉带河逆流而上。两刻钟后,她碰到隐于水中的阵法,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阵法允许水通过,她化作清水,阵法拦不住她。
在阵法圈住的河里,一群青花灵鱼惬意地游来游去,时不时浮上水面吞食浮萍。它们是林氏去年春问裴氏要的,林氏不会喂鱼法术,鱼得养一年才能卖钱。
液态的裴如昔蒸发为气态,升到高空俯视下方的灵田和屋舍。
相较于南郊,这里防守严密,修为最高的修士处在炼气十一层,不是一两条水龙对付得了的。
裴如昔无声无息地飘向该修士的屋子,渗透他布置的禁制,在他附近放出五条水龙。
“什么人?”打坐的林氏修士蓦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将放在怀里的攻击符箓洒了出来,瞬间击杀一条水龙。
余下四条水龙一拥而上,裴如昔设下自己的禁制,防止该修士逃脱。
不出两刻钟,裴如昔多了一位俘虏。
她在脸上抹了抹,用法术变成俘虏的模样。
俘虏眼睁睁地看着她利用他的身份骗他的同族,逐渐将所有同族俘虏,怒得目眦欲裂。
他忘了灵田是裴氏开垦的,属于裴氏,裴如昔现在做的只是把裴氏失去的灵田从林氏手里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