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柔兰回到老家,仪式上,她虽然掉眼泪,可她不是弟弟与弟媳妇那种呜呜啦啦,撞墙似的恸哭。
弟弟和弟媳的悲痛欲绝,哭天喊地,很好的体现了他们对母亲的孝敬和热爱,好像他们失去了母亲,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一样。
亲戚们,尤其是母亲的娘家人,两个舅舅和两个舅妈对这对小夫妻赞不绝口。
“这孩子孝顺,他妈妈没白疼他们,还有儿媳妇,也懂事,是真心落泪,是动了感情的。
而那远走高飞的外甥女华柔兰,一走十几年,对她妈没什么感情了,看她掉个泪,都不出声。”
另外一些亲戚说:“她小时候跟着奶奶、姑姑长大的,一直跟她妈妈就不亲,她是比不上华强对她妈的感情。”说完还呲呲地笑了笑,意识到这是丧礼,就又赶紧控制住了笑。
亲戚们在现场一顿议论,两个舅舅对华柔兰特别不满意。
他们虽然声音不大,可一旁的华柔兰都听在了耳朵里。
她苦涩着,无奈着,心语:什么时候,这穷乡僻壤能走进文明,而不是在这里演绎虚假的伦理道德啊?
她不是看不起家乡,她是受不了这里的风俗民俗,还处于原始未开垦的陋习,恶习,封建思想的残余里,这样的家乡,什么时候能脱贫致富啊?她悲哀,她呐喊,她无能为力。
仪式还没结束,他们就开始找茬:
“我妹妹在你们华家没享到任何富,她这一辈子都贡献给老华家了。
尤其是我妹夫,不会操心,大家都有目共睹。
到头,我妹妹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顿安心的饭,我可怜的妹妹啊......”
两个舅舅哭灵,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从他们的话里话外,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疼爱他们的妹妹。
华柔兰的鼻子“哼”了一声,在她的记忆里,华家很穷,她小时候去姥姥家,两个舅舅向来都是看不起爸爸和妈妈的。
穷亲戚上门,吃饭连凳子都没有,蹲着吃。
尤其是爸爸,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去一趟舅舅家,就被他们讽刺一次。
他们只会骂人,可从来不会伸手帮助妈妈。
妈妈去世了,他们倒是抢着出头地为妈妈鸣不平,好似他们多么在乎,多么疼爱他们的亲妹妹似的。
突然,有人点她的名字,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华柔兰,你有愧于你妈妈啊,你妈妈走了,你必须给她表表孝心。
你拿出来五万块钱,放到你妈妈的兜里,咱们再入葬。
不然,我妹妹这一辈子太寒心了,她节衣缩食,都没见过多少钱。
临了,你让她饱饱富吧,到那头,她好做个富人。”
还没等华柔兰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弟弟华强抢着回答:“舅舅,这里有,我们准备了十万!”
弟弟提着两大袋子纸钱“哗啦”放到他面前,祈求一样,让他不要找麻烦。
弟媳妇使劲地用脚踢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舅舅摆摆手:“不对,是真钱!”
在场的人都瞪着眼珠子看华柔兰,好像她今天不拿出来五万块钱,他们就要把她五马分尸一样。
华柔兰歪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如果你们缺钱,就用劳动去换,而不是借用这种陋习来昧良心,整治他人,以彰显你们的高德。
那么你们想错了,人民币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任何人都不能糟蹋它,这是21世纪,不是民国,不是古代王朝,国有国法,怎能任你们胡闹!”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提高了声音,她浑身颤抖,双肩抖动的厉害,她好像看到了地主和地主婆对底层人民的剥削和压迫似的,她差点晕过去,眼前一黑,真以为穿越回了旧社会。
她吓得一激灵,说话的嘴唇都是颤抖的,心里滴着悲哀,血里流淌着对家乡最痛的悲伤。
她哭了,她不受控制地,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看看,一提钱她就哭了,她妈死,她倒不哭。”
一个声音在嘲笑她,指责她。
在她背后,她听到一片“嘻嘻”的声音。
她抬眼打量四周,所有的人都在敌视她,好像她应该被?猪笼,她不孝顺,她不道德,她该千刀万剐。
舅舅们轮起来拳头就要打她:“如果不让你妈安心下葬,我今天打死你!”
华柔兰“嚯”地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她伸开双臂,就像演讲一样:
“我妈妈一辈子是吃了苦,受了罪,操了心,可是你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你们还比不上我妈呢,至少她生了病,跟着我在大城市里看病,都是世界级顶尖的医生给她看的病。
她到闭眼,我都没让她受一点点罪,还带着她玩耍了国际大都市,她吃的,喝得,见的,你们都没福气享受到呢。
你们这是闹什么?干什么?”
华柔兰的一番话让所有的人顿时清醒了过来,华柔兰是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看她的穿着,长得,就不是这个村的人了,她是大都市来的人,以后如果求到她呢?
毕竟海陵市是中国最大的,最好的城市,以后孩子上学,还是看病,谁能保证不去找她帮忙吗?
个个眼珠子滴滴噜噜地转着,很快两个舅舅就转变了画风:“兰兰说的对,说的对,兰兰,你为你妈送了终,你尽孝了。”然后手一挥:“大家伙都散了吧!”
华柔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由白慢慢地转了红润,她呼了一口深气,抿了抿嘴,冷笑了两声。
仪式结束以后,所有的亲戚都走了,只剩下了她家自己一家人了。
晚上,华柔兰跟着华强,到了他家。
屋子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华强躲在墙角的位置,他媳妇坐在沙发中央。
爸爸更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沙发的一旁,扣着他的指甲盖。
爸爸和妈妈的房子已经没法住人了,下雨受潮,天花板都掉下来了一块。
墙上的泥土哗啦一块,哗啦一块,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泥块。
她看着老顽童爸爸,考虑着他怎么办?
就弟媳妇那个贪财样,她是不可能照顾他的。
即便华柔兰每个月给爸爸钱,也都会被弟媳妇抠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