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特有的原因,垃圾站的入口,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隐天蔽日。
若不是他们刚从外头进来,估计得以为此刻已经天黑了。
顾清明怕她受伤,双眉一扬:“路上估计都没灯,不小心撞到哪就不好了,就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李秀君应了声,没有再拗。
本来就只是来丢个垃圾的小事,没必要徒添麻烦,闹成反倒需要被照顾的大事。
何况她的眼睛,在夜间偏弱视。
这是在前世一次偶尔中,被诊断出自己居然患有先天性夜盲症。好就好在,只是轻微,不影响日常生活。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时代存在的最大毒瘤。
正值夏末,枝桠里时不时还传出几声蟋蟀的鸣叫。天幕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无端给人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瑟瑟耸动的风搅动着树林发出呼的怒吼,强大的感压下,李秀君摩挲着发凉的手臂,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她想到了某部看过的鬼片,此时的氛围,正好够几只鬼从四面八方任意位置,冲上来,把她分尸干净。
在黑暗中,听觉的敏锐被放到最大。
李秀君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哪怕是在林子里摔死,也比一个人站在这担惊受怕的好。
“顾清明,你快点回来啊……”
“观世音雷公玉帝赤脚大仙……”
“上帝万能的真主……”
几乎是一口气,把脑子里知道的古今中外所有神仙,全念了一遍。
没盼来保佑,倒是把意外给盼来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李秀君正想开口求助,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骂了出来:“他奶奶的,你不是说东和那群走狗来医院了吗,人呢?”
一脚就把人崴在地上。
说来也是凑巧,她前方正好有一棵三四人才能抱住的粗树,遮住了往这边看的视线。
偷偷逃走是不可能的,地上的荒草随便一动,发出的声音就会暴露自己。
只能先躲在树后,希冀这群人能快点离开。
摔在地上那人连忙跪好,汗从额头流到脖子,也不敢伸手去擦。
“老大,我亲眼看到乔三,就是带着人往这边跑的。我发誓,但凡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嘁——”
为首满身纹身的男人头微歪,就有人忙不迭喂烟,点火。
他深吸一口,压根压不住翻腾的那股暴躁,拿下烟把玩:“靠北,连那个小瘪三都看不住,还发誓,人呢!我要的人呢!死三八啊。”
亮着红光的烟蒂,狠狠砸在地上那人的胳膊上。
剧烈的滚烫让他嘶吼出来,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气息。
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拖着他的胳膊离得稍远些,掏出匕首给了个痛快。
他们为了方便,点了几个打火机。
靠着火光,李秀君目睹全部过程。一瞬间全身血液凝滞,心跳错漏,手心里不知不觉全是汗。
她想起了这伙人的身份,前世扫黑除恶报道中,堂山抓到的最大黑帮团伙菜刀队的老大,就是这个纹身男。
具体的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纹身男早年在湾湾当混混,那边的环境太乱,才逃到大陆发展。
没料到,一做就做到最大黑帮。
杀人不眨眼的手段,狠狠敲碎了平静的假象,让她以最直观,直视了生活的残忍。
“老大,解决干净了,那我们现在是?”
纹身男撕下他身上的衣摆,仔仔细细擦拭一遍,并不存在任何脏东西的双手。
随意丢在地上:“找啊,乔三那个小瘪三受了伤,黑狗带人守在门口,现在也没个消息,八成人还在附近。”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以一种惨烈的姿态,頫视着众生。
李秀君紧闭双眼,压根没打算反抗。
反抗?就自己两条腿,跟这副羸弱的身子,估计才迈出去半步,就被抓回来了。
与其浪费体力,暴露自己,还不如赌一赌。
三叔也去了有十几分钟,估计差不多在回来的路上。只要能撑到那个时候,就还有一线生机。
不得不承认,目前的她,压根没有自保的能力。
今天只怕是出门冲撞了太岁,诸事不顺,件件倒霉。李秀君被压着出来的时候,恨不能对天竖个中指。
亏她以前还去烧过几柱香,敢情最后还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大,这女的鬼鬼祟祟躲在树后面,是不是东和帮的人,要不把她给——”手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纹身男拿出打火机,在李秀君面前照了照:“小丫头,你听到多少?”
她还从未如此直观地接触过一群刀尖上舔血的人,紧咬着牙,努力保持镇定。
“都……都听到了……对不起,我是无意经过的,今天的事,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掏了掏耳朵,纹身男的表情如常。
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各种各样的发誓和保证。诅咒断子绝孙的,不得好死的,甚至连带全家的。
可发誓有用,还要警察来做什么。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世界上最严实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过去一个巴掌,揪着她的头发,狠狠往树干上撞:“臭女表子,敢偷听?也不想想你有没有这个命!”
李秀君的心底,弥漫出巨大的恐惧。
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额头有一股热流,潺潺从脸庞流下。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抓着的是个女人,而产生半分怜悯,手里甚至还揪出了大把发丝。
直到感受到血,才嫌恶地当成垃圾一样甩下。
李秀君接触到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自救方法,在这群蛮不讲理的疯子面前,只会被当成挑衅,从而被加剧毒打。
纹身男接连被几只蚊子缠住脚步,彻底失去耐心,挥挥手,让手下把人给处理了。
瞳孔放大,李秀君望着不断靠近的男人,屏住呼吸。
而另一头,顾清明绕回原地,连转了好几圈,怎么也没找到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筹莫展的时候,右前方传来细微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