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当初在凌云宗山脚下,五芒星引发了言旬的暴走,击杀天残地缺,算是第一次的话,那这一次就是第二次了。
只是不一样的是,第一次,言旬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当初那股狂暴的力量涌进他体内的时候,他人都是昏迷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若不是后来,田不羁告诉他当时的情景,怕是这辈子他都不知道,天残地缺是如何死在他手里的。
而这一次,言旬是有感知的,不仅有感知,身边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很清楚,很明白。
不可否认,所有人都小看了田不羁的死对他造成的影响,包括他自己。原本他是很相信无尘的卜算或者说是预言的,可面对九个怪物,那种无力感,瞬间将他心底的那点怯懦无限放大,大到已经对他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自从蛇血淬体以后,言旬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这一次,他们几人拼尽全力,都没能撼动那九个怪物。这还才刚刚踏入西羌,严格点说,还没真的进入西羌,就遇到这样的对手,他真的不敢想象,后面还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存在。
要说他对兄弟们不够义气或许真的是冤枉他了,只是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害怕了,害怕兄弟姐妹们会跟田不羁一样,一个个死去,而且还是在他面前死去,他接受不了,也承受不了,所以他才会自以为是的跟无尘两个人去把怪物们带走,好让兄弟们有逃生的机会。
虽然他从小经历了很多,可自从有了兄弟们,他的整个人生才算完整,这些兄弟们的存在,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兄弟在侧,睥睨天下,有的就是底气。可田不羁的陨落,将这一切都击碎了。他的死,就像一根锋利的楔子,狠狠的钉进了他的心脏,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呼吸,都能让他痛不欲生。
战斗中,无尘的那句话,无疑是一个引子,一个让他所有的信念崩塌,所有的力量消散的引子,在那个瞬间,他真的已经决定放弃了,反正都是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还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呢。
或许,他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天下苍生的担子若是以牺牲兄弟姐妹为代价,他真的不想再挑起来了,无论命运给了他什么样的安排,再难再苦,他都无所谓,可一想到要牺牲好不容易得来的,肝胆相照,朝夕相处的弟弟妹妹们,他真的退缩了。
更别说还有那个傻姑娘,那个从小就在他身边,给他关怀,给他鼓励,甚至当他面临危险时,敢舍命保护他的纯真少女。花一般的年纪,无怨无悔的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离乡背井,她不是没有依靠,她告别了老父亲,就只是为了能好好的照顾他,跟随他。这丫头,不仅照顾好了他,更加连他身边的兄弟姐妹们,也一并照顾了。埋葬了自己的情感,那么小小的年纪,就把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挑在了她瘦小的肩膀上。
越来越多的牵绊将彼此连成了一个整体,当其中一块缺失了以后,言旬心里的恐惧,再也藏不住了。
直到卫家兄弟决绝的开启了八卦杀阵,或许是《玉铃经》也是道家至宝,两者相互间有个呼应,言旬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五芒星闪着光,不仅涌出了赤红的符文,更是好像牵引了他的意识一般。
就在他觉得脑海里,因为符文的涌入而变得肿胀难受的时候,忽然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就这么静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仙人?怎么会是您?”言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影就是之前在玉铃湖湖底,接受传承的时候,他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一道。
黄石仙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他,手中拂尘一甩,一幅幅图画瞬间出现在了言旬的眼前。
言旬愣愣的看着,虽然不知道仙人是什么意思,不过,图画里的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一幅幅,一幕幕,一个个场景仿佛昨日重现一般。
“孩子,你刚刚看到的,就是你家高祖一路成长的往事,没有人生来就是王者,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圣人,有喜有悲,知冷知热,才是有血有肉的人。你的退缩也好,你的恐惧也罢,都是人应该有的表现。当初,我传你经书,看中的就是你的至善至纯,若不是你身上的血脉,或许属于你的命运之轮也不会开启。”仙人看了看言旬,微微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言旬狂躁的内心,在他三言两语下,竟然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挥了挥拂尘,言旬惊讶的发现,这一次出现的场景,竟然是他跟他的兄弟姐妹们这一路上来的点点滴滴,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言旬,你发现没有,你们这一路走来,沟沟坎坎,虽然不太平,不过却很精彩。这一路你们每个人,其实都有着自己的追求跟渴望。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无论你是否接受,也无论你是否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答案都在你的心里。至于你那师弟,他有着他自己的命运,虽然他是为了救人才掉落山崖的,可是,那是他的选择,心甘情愿的选择,你可以问问卫无语,他掉下去的时候,是笑着的。”仙人说完,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缥缈了。
“所见皆为虚幻,本相自在心间。不用背负太多,遵照你内心的指引吧,记住,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最后一句话,犹如晨钟暮鼓,又如雨后烈阳,驱散了言旬心头积压的阴霾,使得他的整个世界,光明一片。
躁动的五芒星里,无数赤红的符文争相恐后的涌出,爬满了言旬的身子,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犹如浴火重生一般。
远处的安琪娜跟无尘,在最后三个怪物的围攻下,已经差不多油尽灯枯了,眼看着利剑即将刺中无尘,言旬猛地睁开双眼,爆喝一声道:“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