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复苏,没错,外加人工呼吸。陆仁拼尽全力,正如在战场上反复尝试过的那样。
“1......2.....3....15!”反反复复,永动机一般。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依然没有动静,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渐渐从他铁一般的心里涌起,破防。可他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一直按,一直输入空气。
又不知道多少次,当他再次筋疲力尽,一丝起搏的感觉从他敏感的指尖穿过,他双眼一睁。拼了!再次重重一下捶在母亲心口,就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事实上,他也没剩多少力气了。奇迹般的,母亲的心跳,呼吸,“喝~~~”的一声,仿佛一口浊气从母亲口里嘘出,就像平日里太极收功时一般。
陆仁浑身脱力的倒在母亲身旁,只一分钟,他再次强撑,起身呼叫。
“救命!救!”嘶哑的声线就像垂死的天鹅泣血般响起。
外婆来了,舅舅舅妈赶来了,大家都来了。陆仁只虚弱的吐出三个字。“救~护~车......”语毕,累的脱力了过去。
醒来时在自己和母亲躺着的床上,开始时浑浑噩噩,可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弹了起来。
“妈!妈!”还是沙哑的声音,就像寻找着失踪多日母狼的狼崽般。
“没事没事,孩子,多亏了你,你妈住院呢。幸好你发现及时,医生说就差一点。”外婆边流泪边说。
没事吗?陆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努力没有白费,他终究是改变了一些事,一些至关重要的事。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因为他的作为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努力是否能挽回到什么程度,可他别无选择,唯有继续努力。
其实针对这种急性心脏疾病的搭桥手术出现的很早,但一来技术不够成熟哦,二来夏国在80年代几乎没几个人能进行这种手术。所以,必须努力让母亲活着,活到能解决这个问题,并且在那之前,陆仁必须具备足够实力,包括财力和权力,来促成母亲能活下去。否则,或许也只是让母亲继续承受几年痛苦罢了。
此时的陆仁心里,五味杂陈,苦涩痛苦和疲累交织在他所有大脑皮层,远非一个13岁少年所能承受,可也就是他,一个超过60年的“老灵魂”。总之,看淡生死,不服就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昏睡了一天,和前世不同的是,前世他是先去学校请假,然后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一向看他不惯的王琳老师边哭边安慰着当时的陆仁。而这一世,是舅舅去学校和老师说了,顺带请假,而善良的王琳老师还是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同意了请假。
醒来时天以入夜,星光撒下,交织着凄美皎洁的月光。他骑着舅舅的凤凰自行车赶去医院,当听说母亲进了钱州第一医院,陆仁就在思索着医药费的问题。前世的他靠着母亲开饭店攒下的钱去了火山国留学,这一世他要靠自己,那母亲的钱,就可以全部用于母亲的延命了。
见到插着各种管子的母亲,不像舅妈和外婆那样怅然落泪,陆仁异常冷静。
“外婆,医疗费用就用我妈开饭店赚的钱好了。我记得该有6万夏币吧?”冷静如斯的声音让外婆王桂英有些陌生。
“啊?啊啊对,是啊,6万......好像差不多有6万。咦?你怎么知道?”外婆有些吃惊。
“这些不重要,现在需要用钱,饭店盘出去吧。之前赚的钱和盘出去的钱,除了舅舅们和您的,剩下的留给我妈治病。就这样吧。”陆仁丝毫没有商量的口吻,似乎这件事本就是如此。
“可是......”外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只是她唯一的女儿还在观察,她此时很是慌乱。
“可是这些钱本是你妈留给你的,你还小,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你妈这身体,就是救了,也没法根治,这钱岂不是打水漂了?”舅妈的声音传来。如果不了解她的人,听见她这么说一定会一个耳光扇过去,有什么能和人命比的呢?可陆仁知道,他这位舅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他平生遇到过最为热心善良的妇女,也是苦命的女人,为了家庭和孩子苦了累了一辈子。当然,她也把陆仁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别人怎么想她不管,此刻她只是为自己这个苦命的侄儿想。毕竟,现实是无比残酷,她的话不好听,却是最客观的止损。
陆仁没有生气,他了解舅妈,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母亲,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饭店盘出去,救我妈。我的事以后再说,救人要紧,就这样吧。”
舅妈还想说些什么,接触到陆仁的眼神,瞬时说不出口了。眼神里没有杀气,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担心害怕和恐惧,自然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失去母亲的那种痛。每个人都有母亲,她也有,她刹那间懂了,说不出口了。
第一关,过了。此时的陆仁是轻松的,虽然知道前路满是荆棘,可他只能一往无前。
好在,经过这一关,他终于有觉睡了。白天上学也不会瞌睡了,晚上去医院陪母亲,就在隔壁病床和衣而眠,可毕竟是可以睡个囫囵觉的。原本亲人们商量着轮流陪夜的,甚至开会讨论过了,哪天是陆仲,哪天是二舅,哪天是二舅妈,哪天是小舅,哪天是小舅妈,哪天是外婆。可陆仁一道,一言给否决了。理由是父亲要上班,舅舅舅妈们也要上班,且表弟表妹都还小,外婆年纪大了还要照顾外公也不适合。亲人们觉得陆仁背负的太多了,可对陆仁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比起之前,至少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去了,因为在医院,随时可以观察,他有把握以他的警觉绝对不会出事。
一周后,母亲醒来,先是劈头盖脸骂了陆仁,原因是因为饭店盘了给她治病,虽然钱没用完,可迟早是要用完的。洛玉珍觉得儿子太不懂事,因为她一个浑身是病的拖累,用去了她辛苦为儿子准备的钱,她舍不得。陆仁甘心的受着责骂,嬉皮笑脸的,无论母亲怎么骂,他只是笑,可一说到钱,就一句话,治病,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洛玉珍唉声叹气,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陆仁认真的看着母亲,一字一句的说道:“妈。你相信吗?逆天可成。”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来自万古的自信和信心。
“逆天可成?逆天可成?”母亲呢喃着这四个字,不禁流下两行清泪。“何苦呢?”
“呵呵,何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陆仁笑着说完,去打水了。
又过了两周,洛玉珍出院回家了,恢复的很是不错,除了气色不佳,基本看不出什么不适。这两周里医生推荐了很多西药抗生素,一律被陆仁拒绝了,医生气的七窍生烟,最后留下一句。“穷x,看不起病就直说!”气冲冲的出了病房,再没有光顾过。而陆仁依然如故,每天只在家煮好中药药汤送去医院给母亲服用,母亲恢复的好也是得益如此。
一切又回归平静,陆仁在学校依然品学兼优,除了不太上课外,考试几乎没有翻车的,老师如果要找他,只有一个地方,运动场。放学回家,他坚持陪母亲出去散步,早上陪着母亲打太极。一次,小舅舅说起大学时去过一次武元山,遇见过老道士轻功平步青云。陆仁第二天就请假去北堰了。一去就是一周,回来后无论谁问,他只笑笑什么也没说。
从那天起,早上除了太极,陆仁带着母亲还练一种奇异的操,动作比太极还略显简单,有旁观人士说是“八段锦”,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什么八段锦?电视上播过八段锦,根本不是这样好吧!”这人心里嘀咕:“没知识也要多看电视啊。”
母亲脸色日渐红润,终于,小学结束了,王琳老师更是边流泪边唱着“萍聚”。“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同学们更是在老师的歌声中相拥而泣,一个个哭成泪人。
当然,还有一个另类,就是依然故我趴着酣睡的陆仁同学。
众人依旧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