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理知道庄静妍没把合同签回来,气的半死。
“你凭什么放弃签约?”许经理把合同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知道为了促成这次活动,公司上下动用多少人脉吗?”
“许经理,如果游语霓到了活动当天真的放鸽子怎么办?”庄静妍淡淡的道,“到时候广告打出去了,人流也都来了,游语霓却不来。你愿意我们花大成本做的活动变成丑闻?”
“怎么会呢,她可是芭蕾皇后!如果能来我们现场,对我们品牌是双赢!”
“她爽约的话损失是不是你承担?”庄静妍问。
许经理不说话了,忿忿不平的拿起合约,“我去找李总。”
晚上秦翡也给她打电话。
庄静妍接起电话,电话那端秦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希望庄静妍改变主意。
“对不起秦翡,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庄静妍对着电话道,“但是游语霓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对象。”
“庄静妍,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她可是游语霓!冲着她和董事长的私交,她都不舍得失去这个和冷氏交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毁约?”
“很多事情,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她还没说完,秦翡已经挂了电话。
庄静妍无奈的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一家地下酒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闫师傅整整教了自己十年。庄静妍始终相信,任何时候师父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半地下室里鱼龙混杂,空气中有浓郁的汗味、烟味、脂粉味,以及酒味。
庄静妍刚走进卡座区,一眼就看到了灯球下穿着绿衬衣黑西裤的女子。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端着一杯鸡尾酒,在舞池中央迈着闲适的舞步。
风玉屏瘦削且黝黑,爽利的短发下五官算不上多貌美,眉宇间自有一股飒爽。
感觉到庄静妍的目光,风玉屏定定的回望她,随后朝她大咧咧的举起手打招呼。
“来了?”她掐灭了烟头,端着酒杯走到面前。
“师娘好。”庄静妍十分惊讶,风玉屏在这里的气质和白天完全不同。
“其实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根本不敢认,你比照片上还好看!”风玉屏亲昵的挨着她坐下,“我在老闫的照片上见过你,你是他在温国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关心的半个女儿。”
庄静妍难掩激动,“师父他还好吗,他现在在酒吧吗?”
“不在。”风玉屏叹了口气,挽起庄静妍的胳膊,“你跟我来。”
两人顺着过道上了一个阁楼,推开门,里面是一个陈旧的小办公室。
一整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奖章和合影、照片。
其中就有庄静妍从小到大和老闫的合影。
“随便坐。”
风玉屏手忙脚乱的拨开地上四散的各种酒瓶。
“有点乱,都是老闫喜欢喝的,我每次看到了就忍不住存一点。”
庄静妍在深褐色的皮沙发里坐下,虽然有些旧,但坐下来很舒服。
她随手拿起地上的一瓶酒,拂掉瓶身上的灰尘,是一瓶牛栏山的二锅头,忍不住笑,“师父最喜欢喝这个。”
“你和老闫有年头没见了吧?”风玉屏问。
“嗯,好几年了。我读大学以后师父就回国了,当时我舍不得他走就一直烦他,他可烦我了。”庄静妍忍不住笑。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老闫说过,你舅舅不喜欢你回夏国的。”风玉屏在她对面的大班椅上坐下,习惯性的取出一支烟。
“舅舅他,几个月前去世了。”庄静妍轻抿下唇。
“啊?”风玉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抱歉啊,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我已经接受了。”
“其实我约你来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找人聊一聊老闫。”风玉屏吐出一口烟雾,“这酒吧越来越破,来的熟人也越来越少,已经有阵子没人跟我聊起他了。”
庄静妍愣住,“什么意思?”
“你师父已经不在了。”风玉屏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浓到散不开的思念。
庄静妍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的冬天,被人打死了。”风玉屏哽咽的开口。
“什么!?”庄静妍几乎弹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抢走酒吧,你师父瞒着我跟别人打黑市,输了,当场毙命。”风玉屏的脸上满是悔痛,“当时如果我不去外地接案子就好了,就能拦住他了……那时候我们才刚结婚。”
“怎么会?”庄静妍无力的倒进沙发靠背,她摇头,“不会,师父不会那么容易输的!”
风玉屏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我也不信,但是我赶到的时候,人都被火化了!”她微微摇头,“人死了,却剩下一堆八百万的欠条,每一张上面都有你师父的血手印。他们是故意做的局,有备而来。也亏得我是个律师,死磕了两年,最后他们怕我死咬到底,迫于无奈把八百万的债销了,还把酒吧所有权赔给了我。”
她说着把烟摆在烟灰缸里,从桌子后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厚厚一叠纸。
“这些就是当时凭空出现的欠条。”
庄静妍拿起来一张一张的看,每一张欠条上面都有闫学武潦草的签名,还有血色的手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庄静妍紧紧捏着那些欠条,气的直发抖,“难道就这么算了!?”
风玉屏双目赤红,“不,我不会这么算了。”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涕泪,“虽然这个案子已经没有足够的证据立案。但我不会放过他们,我就算是等到死,也会找机会报仇。”
风玉屏把盒子仔细的盖好,收回柜子里。
“对,一定要报仇!”庄静妍掐紧了手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风玉屏点点头,拿起烟抽了一口。
指间的烟灰凝成长长一截,飘然坠落。
“难怪师父他回国后就不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从前不肯再参加比赛的事情生我的气……”庄静妍掩面,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
“他怎么会生你的气?所有徒弟里,他最疼爱你。”风玉屏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隔着桌子抬手轻抚庄静妍的头发,“好孩子别哭,你师父在天有灵,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样一说,庄静妍更是哭的泪流不止。
她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哭过了。
哭命运的翻云覆雨,哭可怜人一无所有,哭面对仇家犹如蚂蚁撼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