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娆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想去看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这种从没有过的羞耻感几乎将她击溃。
眼睛酸胀的厉害,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身上突然一重,带着一股淡淡沉香味的布料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等她缓过神来,身体已经被重新提了起来,单手提着她的笙目不斜视的跟在白衣男子的身后,似乎方才将自己衣服脱下来披在战娆身上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才刚刚出了大殿的门,画面只是突然一闪,便到了岸上,眼前的画面将战娆着实吓了一跳,虽然隔了这么久,但是这景物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再过深刻。
那幢泛着荧光的白玉楼阁安静的矗立在她面前,但是也有些微不同的变化,在她的记忆里楼阁的背后应该还有一颗比榆木还要蠢笨的扶桑。
只是现实中却没了那颗树,也没了那个总是用鄙夷眼神看着扶桑的绿衣少年,那现实九婴原身的白衣男子目光阴骛的盯着白玉楼,仿佛对这一座没有生命的居所也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战娆还没能从在现实中见到梦境中景物的震惊中缓过来,便听到一个清冽温润的嗓音叫她的名字:“木……小七……是你么?”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别人这样称呼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改如何反应,只是呼唤她的这个声音并不熟悉,缓缓的回身,隔着笙的侧脸她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制直到身影的主人唇角泛起浅浅的弧度,隐现出腮边那两个浅浅的笑涡时战娆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
“小相公……”
只这一声嘶哑的轻唤,过去漫长的光阴里所有的苦楚仿佛都凝聚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眼泪的落下完全没有意识。
依旧是白衣如雪,依旧是浅浅的温润的笑意,可分明已经不再是当初稚嫩的少年摸样。
当初疏淡的眉目如今轮廓分明,当初单薄的肩背如今变得结实可靠,当初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自己竟在水底呆了这么多年么……
在那段被囚禁在水底的日子里,她是多么渴望能够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多么渴望能够再次感触到亲人的温暖。
她曾一度绝望的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可偏偏在绝望的尽头总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活下去,活下去……
即便如何黑暗,如何痛苦,只有活下去才能再次迎来光明,迎来希望。
虽然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一个地方,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亲人竟然就是钟离玥,但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此刻是多么想要扑进他的怀里汲取温暖,多么想问问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她,多么想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想念,想念家人,想念他,想念着陆地上的一切。
只是长达十年的水底囚禁,足够她忘记怎么用双腿走路,甚至连语言都是因为总是在水底自言自语才没有全部丢失。
钟离玥也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战娆,曾今那么疯狂的四处寻找,每个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即便是她的父亲也这样告诉他,可他知道她还在,只要他还是钟离玥,她就一定还是战小七!
他一直相信自己只是暂时的丢了她,像三百年前那样,只是暂时的与她分别……
只是在几乎踏遍了四国八荒的每一片土地之后,却不曾想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看战娆现在的样子他几乎不敢深想,在过去的这十年里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曾今那个带着些许婴儿肥,满脸红扑扑总是把一双闪着皎洁光芒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红衣女孩,如今却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依然是那身红衣,却不在张扬耀眼,幸好有那件月白的长衫遮住了她的狼狈。
钟离玥只是在感觉到心里的某一处被填满了,又被刺痛了,失而复得的高兴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更多的是心疼。
战娆的眼前的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了,只能感觉到他正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过来,可是就在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大的时候,她的身体却被一股力量重重的甩了出去。
是那片熟悉的桑林,曾记得自己在梦境中还在某一颗桑树上有过短暂的栖息,而此刻这片桑林带给她的却是骨头碎裂的痛楚。
钟离玥也沉浸在和战娆重逢的震惊中,对相柳这突如其来的一袭根本没有防备,虽然也出手补救,但始终晚了一步。
战娆瘦小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一棵桑树的树干上,若是在从前,她肯定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上,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之后,这点痛楚对于她来讲已经并不是无法承受的了。
只是她的双腿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感觉,再加上那张束缚她的巨网依然如绳索一般捆绑在她身上,她徒劳的努力了几次都始终没有办法站起来,反而将背后被树杈刮开的伤口扯的更痛。
最终只能伏在地上感受着血从背后缓缓流出,她甚至为了能够感受到血液的温热而感到兴奋,在经历了漫长的囚禁之后,只要是能够象征生命迹象的东西都让他无比渴望。
在黑暗的海水中她渴望着又鱼群经过,甚至渴望着六芒星带来淡淡痛楚,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依然在延续。
“解开她身上的禁制,我们的恩怨与她无关!”
清冽温润的嗓音里带着温怒,话是对着相柳说,可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战娆,很想过去将她扶起来,可是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带给她更多的灾难。
“放了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看到你方才的表情,抓她可能是我当初做离国太子的时候唯一作对的事,
哼!谁能想到天帝最引以为傲也是唯一仅剩的小儿子,居然会为了一根木头对自己降下三生劫,我都为他感到悲哀!不知道他知道了是不是能够轻易放过这根不开窍的木头!”
“小相公,我没事,你不用顾及我……”战娆虽然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事情,但是却并不迟钝,显然相柳在用她来威胁钟离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