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竞天和姜箜篌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笑意,全都不说话了,这下好玩了,你自己闺女不答应省得我们再费口舌,女生向外果真是颠仆不灭的真理。
龙熙熙道:“我既然嫁给秦浪就是秦浪的妻子,父王若是想我了,女儿随时可以回来看你,但是你提出入赘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以秦浪的性格不可能答应。”
庆郡王道:“这你不用担心,他若是真心对你好,当然不会介意入赘。”
“父王,做妻子的怎么可以让丈夫受委屈呢?就算秦浪迫于压力答应下来,他一定会不开心,父王难道想我们还未成亲心中就种下隔阂吧?”
“呃……这……”庆郡王仍然不肯放弃,苦口婆心道:“我是舍不得你啊。”
“您若是真心舍不得我,我小时候就不该将我送出去,您就应该少找一些女人,多陪陪自己的女儿。”龙熙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当着桑竞天夫妇的面,龙世兴闹了个老脸通红,接连咳嗽了几声化解尴尬道:“女大不中留,本王现在总算是相信了,你当我真想留你?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这丫头,也不怕未来公婆笑话。”
姜箜篌笑逐颜开地握住了龙熙熙的手道:“我对这儿媳妇喜欢得很呢,日子定下来没有?”
桑竞天道:“此事还得王爷定夺。”
姜箜篌道:“下个月初六就是好日子,王爷以为如何?”
庆郡王心情大坏:“你们看着办吧。”
姜箜篌笑道:“就这么定了,我回去马上就整修府邸,为他们两个布置新房,一定风风光光将婚事给办了。”
龙熙熙俏脸微红道:“其实无需太铺张的,此事最好问问阿浪的意见。”
庆郡王坐在那里咕嘟咕嘟喝茶,还特么阿浪,这闺女是彻底留不住了。
桑竞天和姜箜篌从庆郡王府出来,两口子上了马车,想起刚才庆郡王的尴尬,姜箜篌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
“自然开心,我是为咱们儿子开心。”姜箜篌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想不到啊,这个龙熙熙实在是太懂事了,她是真喜欢咱们儿子。”
桑竞天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男女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没道理可言的,这个龙世兴摆什么臭架子,除了庆郡王的头衔他有什么?”
桑竞天苦笑道:“有些话还是少说。”
姜箜篌道:“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开心啊?”
“太后居然会关注秦浪的婚事。”桑竞天始终想着龙世兴提起入赘的事情,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太后的授意?
古谐非、王厚廷、赵长卿和秦浪围坐在桌旁,几人相约一起喝酒。
秦浪最近明显心事重重。
赵长卿喝了几杯酒终于忍不住问道:“秦老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秦浪道:“说吧!”
赵长卿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道:“你决定娶庆郡王的女儿,那你嫂子怎么办?”自从知道这件事他就为白玉宫鸣不平,秦浪不是说白玉宫已经有了身孕正在老家待产吗?做人怎么可以始乱终弃,赵长卿实在是接受不了。
王厚廷笑道:“嫂子自然有哥哥照顾……”
赵长卿将酒杯向地上一摔,对王厚廷怒目而视道:“你闭嘴,秦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古谐非拍了拍王厚廷的手臂示意他别跟着插嘴,书呆子发飙了。
秦浪到了现在也不再瞒他:“白玉宫不是我的嫂子,她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没有身孕,一直呆在九幽宗,她的真正身份是大雍七公主。”
赵长卿闻言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方才默默坐了下去,古谐非恰到好处地递给他一杯酒,赵长卿接过,仰首饮尽,低声道:“原来如此,秦浪,你……你居然欺骗我这么诚实的人。”
心中的谜团彻底解开了,其实他早就知道白玉宫不是秦浪的嫂子,但是一直认为两人是情侣关系,现在才知道全部真相,秦浪如今已经定下婚约,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可赵长卿却没有感到任何的欣慰,也许因为白玉宫高高在上的身份,也许他心底深处也认为秦浪和白玉宫才是适合的一对。
王厚廷也是现在才知道真相,感叹道:“这世上多得是有缘无分,来,咱们哥几个共同干了一杯。”
古谐非马上响应,喝酒的时候他才不会错过。
赵长卿主动和秦浪碰了一杯道:“秦老弟,无论怎样我都要恭喜你。”
秦浪道:“政治联姻何喜之有。”
古谐非叹了口气道:“得了便宜卖乖,那龙熙熙美貌绝伦,我看比白玉宫更聪明,比小狐狸更懂风情,比陈薇羽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王厚廷道:“人心隔肚皮,不可只看表面。”
古谐非笑眯眯道:“成了亲就是两口子,不是隔肚皮,那是贴肚皮。”
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秦浪怒视古谐非:“低俗!”
古谐非道:“其实我反倒觉得你们两人真是般配,听说庆郡王本意是要让你入赘,可龙熙熙坚决不同意,由此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
王厚廷道:“我虽然没见过熙熙郡主,可听说她长得是国色天香,我还听说,太尉何当重的二儿子何山铭曾经托人向她提亲,结果被拒绝了。”
赵长卿道:“何山铭?金鳞卫副统领?号称大雍年轻一代最厉害的高手吗?”
王厚廷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古谐非道:“多了个情敌啊!”
秦浪起身推开房门走向庭院,看到空中飘起了细雪,他可不认为何山铭是自己的情敌,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竞争关系,现在龙熙熙和他已经订婚,事实上已经成为他未过门的妻子。
真正让秦浪感到迷惑的是龙熙熙的目的,他才不相信龙熙熙选择嫁给自己,仅仅是因为单纯的感情,一个失去二魂两魄的短命鬼,好像没有这么大的魅力,秦浪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
至于桑竞天的义子,并不意味着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出身,所以在天下人的眼中,他和龙熙熙的这次联姻是他高攀了,可在他和龙熙熙的相处中,龙熙熙却处处表现出迁就,秦浪真是看不透了,难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成就这场婚姻的背后还是政治的原因?
古谐非出来叫他,秦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想在外面看一会儿雪。
古谐非于是也没有马上回去,站在秦浪身边陪着他,低声道:“有阵子没见到雪舞了。”
秦浪道:“她很好。”
“你和龙熙熙的事情她知道吗?”
秦浪点了点头,雪舞人在桑府自然是知道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和雪舞当面谈谈这件事。
古谐非叹了口气道:“小狐狸肯定不开心。”
秦浪道:“雪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开心,秦浪,你该不会看不出她有多喜欢你吧?”
秦浪道:“我只有七年寿元,何苦多害一个呢。”
古谐非道:“你福泽深厚,绝非短命之人,其实这件事也好解决,只要龙熙熙不介意,你大可多纳几房妾侍,大被同眠左右逢源,岂不快哉。”
“老古,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说出来你心中所想,你小子恼羞成怒了吧。”
雪舞此刻在院落中看雪,身后响起脚步声,却是桑夫人走了出来,为她披上一件外氅。
“舅妈!”
姜箜篌笑道:“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去睡?”
雪舞摇了摇头道:“不困,想看雪。”
姜箜篌道:“雪后才好看。”
“我想家了。”雪舞想起在千鸟渊无忧无虑的时候,也想起姥姥当初教诲她的话,人间果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
姜箜篌轻声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秦浪的亲事不开心?”
雪舞道:“没有,我为哥哥高兴,他和熙熙郡主才般配。”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深蓝色的美眸中忍不住闪现出泪光,强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担心被姜箜篌发现,只能昂起头。
姜箜篌语重心长道:“人妖殊途,寿元不同,若是产生了孽情最终必然以悲剧收场,雪舞,你修炼百年,进展不大,若非得血莲子相助,修成人形恐怕还不知何年何月,桑婆婆将你委托给我们夫妇照顾,我们自然要担负起这个责任,人类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我和你舅舅终有一日会离你远去,你在这世上还有漫漫岁月,即便是秦浪,他也无法陪你一生一世。”
雪舞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沿着皎洁的面颊滑落下去。
慈宁宫内,太后萧自容抱着一只白猫坐在窗前,安高秋在她一旁伺候着。
萧自容道:“庆郡王和桑家联姻的事情进展如何?”
安高秋笑道:“启禀太后,一切顺利。”
“哀家听说桑家拒绝了入赘的要求?”
安高秋道:“此事倒不是桑家拒绝的,奴才听说是熙熙郡主拒绝入赘之事。”
“呵呵,这妮子居然如此恨嫁,那秦浪有什么好?哀家倒是有些兴趣了。”
安高秋道:“秦浪的确生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尤其是画画得特别好。”
萧自容道:“九幽宗那边有回信了吗?”
“七公主不肯回来。”
萧自容冷笑道:“她就是被骄纵惯了,这件事可由不得她。”
安高秋低声道:“九幽宗方面想要一个人。”
萧自容道:“这个岳阳天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跟朝廷提条件。”
安高秋道:“太后,要不要派人……”
萧自容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安高秋摆了摆手,示意一帮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萧自容将手中的白猫放下,白猫飞快地向瑶床奔去,跳上瑶床化为人形,和萧自容生得一模一样,萧自容轻轻挥了挥手,那瑶床无声移动开来,露出藏在下方的阶梯。
她沿着阶梯一步步走了下去,经过三个转折,来到慈宁宫地底的密室,随着她走下台阶,墙壁上的灵石灯逐一亮了起来,将整个地下密室照得一片通明。
地底密室的中心有一面波光荡漾的水潭,水色鲜红如血,密室周围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面的镜子,相互映照,宛如迷宫。
华丽的长裙从萧自容的肩头滑落,露出她一身雪白紧致,丝毫不逊色于年轻少女的躯体,卸下头饰,黑长的秀发流瀑般泻落在雪白的双肩。
萧自容的背部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血色凤凰,随着她舒展双臂,那凤凰仿佛活过来一般。
萧自容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双手探入长发之中,稍稍用力,从后脑将皮肤撕开了一条缝隙,又沿着这条缝隙将她周身的皮肤全都褪了下来,露出藏在其中刺眼的白骨,将体表的甲障全都褪去之后,萧自容将甲障挂在衣架上,白骨的脚掌踩在坚硬的云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响。
她迈着诡异的步伐走向那血色水潭,将白骨之身完全没入水潭之中。
太后萧自容对这次联姻颇为关注,专门赐给了秦浪一座郡马府,这郡马府曾经是过去的驸马府,隔壁就是八部书院,说起来曾经住在这里的驸马早已死去多年,死于谋反,他死后公主也自杀了,空留下这座驸马府,在太后赐给秦浪之前,已经空置了二十年。
三年前先帝心血来潮翻建了驸马府,还赐名锦园,其实是先帝看中了一个歌姬,想将她藏在这里,只可惜还没等先帝得逞,就得了重病,所以锦园一直没有主人,太后萧自容不知怎么想起了这里,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
姜箜篌早已将锦园的来历打听得清清楚楚,她认为那座宅子很不吉利,建议秦浪可以收下,但是千万不要去住。
因为筹办婚事,秦浪这几天都会来桑府,和雪舞每天都会见面,不过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很少。
秦浪抽时间来到雪舞所住的院落,看到雪舞正坐在院子里刺绣,因为太过专注,居然没有留意到秦浪走进来。
秦浪咳嗽了一声,雪舞心中一慌,绣花针戳破了手指。
秦浪关切道:“你没事吧?”
雪舞摇了摇头,吸吮了一下手指,瞬间康复如初,只是绣品上沾了鲜血,雪舞道:“坏了。”
秦浪低头望去,却见雪舞绣了两朵莲花,原来这是要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何时学得刺绣?真是心灵手巧。”
雪舞得他赞扬,嫣然一笑道:“舅妈让我什么都学一些,刺绣对修炼也有帮助,可以帮助我锻炼心境。”
秦浪点了点头,在雪舞对面坐下,本想跟她解释一下自己的亲事,可真正见到她又不知如何说起。
“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雪舞都明白。”
秦浪笑了起来:“明白就好。”
雪舞道:“哥哥,你娶了妻子会不会把我忘了?”
秦浪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我答应过桑婆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哥哥永远是雪舞最亲的人。”
秦浪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好好修炼,别胡思乱想。”
雪舞小声道:“哥哥,我已经已经进入了四品二甲境,已经是救死扶伤的国医了。”
秦浪对她能够取得这么快的进展并不惊奇,毕竟雪舞已经服下了三颗七彩血莲的莲子,当初他还一度担心桑竞天对雪舞可能抱有其他目的,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
秦浪递给雪舞一样东西,雪舞取出来一看,却是一件红袍,这件红袍可不是凡品,乃是秦浪从赤狐姬从良那里抢回来的赤焰离火袍。虽然雪舞身在桑府,但是秦浪仍然担心百密一疏,雪舞只修行治疗术,并未修行攻防之道,这件赤焰离火袍给她用来以防万一。
雪舞看到秦浪仍然是关心自己的,俏脸不由得一热,小声道:“我还没有给哥哥送礼物,反倒先收了哥哥的礼物。”
秦浪笑道:“有时间你给我多做几顿好吃的就行了。”
雪舞认真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若是哥哥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一辈子,但是想到哥哥身边很快就要有了妻子照顾,只怕这种机会也越来越少了,难免心中又有些伤感。
这会儿姜暖墨过来了,她每天都会前来教雪舞学问,雪舞的刺绣女红也都是她教会的。
姜暖墨笑道:“义兄也在啊。”
秦浪道:“刚好路过,我也该走了。”
姜暖墨道:“我还没有来及恭喜你呢。”
秦浪笑道:“你认得龙熙熙吗?”
姜暖墨道:“不认识,庆郡王的这个宝贝女儿很神秘。”
秦浪心中暗忖,姜暖墨和陈薇羽是闺中密友,陈薇羽曾有一度和柳细细交好,如果她知道龙熙熙就是柳细细,不知她会不会见过呢?秦浪无意揭穿此事。
回到住处,古谐非递给他一张请柬,却是有人请他前往春雪楼赴宴的,秦浪看了看落款,上面写着曹晟。
秦浪想了想,这个曹晟他并没有见过面,不过名字听说过,乃是宁阳王曹宏图的儿子,人称小王爷。要说他和曹晟还是能扯上一些关系的,曹晟和姜暖墨从小定下婚约,后来姜暖墨一度提出过退亲,可后来没听说下文,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秦浪都不好拒绝。
当晚秦浪如约而至,虽然来到雍都已有一段时间,可春雪楼他却是第一次造访,听说春雪楼是雍都最昂贵的酒楼,平时来往这里的都是王侯贵胄,普通百姓只能仰望。
春雪楼共有三层,四角红灯高悬,秦浪骑着黑风来到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马,黑风颇具灵性,秦浪无需将它栓在拴马桩上,让黑风在车马群中等着。
来到门前,看到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人候在那里等着,恭敬道:“来得可是郡马爷?”此人乃是宁阳王府上的门客赵追,因为足智多谋所以宁阳王安排他在曹晟身边辅佐。
秦浪和龙熙熙尚未成亲,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用郡马爷来称呼他。
秦浪跟随赵追一起来到三层映雪阁,这一整层全都被曹晟包下,在大雍,异姓王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存在,他们的祖上都为大雍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六大异姓王全都在平定颜悲回叛乱的时候居功至伟,和皇族宗室那些有名无实的王爷不同,六大异姓王都有封地,表面上看朝廷对他们非常信任,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自从隆兴帝登基之后,收紧六大异姓王的权力,让他们将世子送来雍都居住学习,他们的子女婚配都必须先经过朝廷的同意。
桑竞天和姜箜篌的婚姻就是朝廷安排,按理说以姜箜篌的王族身份当时是不可能找桑竞天这个七品小吏的,但是朝廷偏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只是当时的皇上也没有想到桑竞天居然拥有如此才华,日后会位列三公。
曹晟也长居雍都,此人仗义疏财交友广泛。
秦浪走入映雪阁的时候,看到一位锦衣玉服翩翩美公子,他就是曹晟。
曹晟出身于王侯之家,文武双修,举手抬足之间流露出一股不凡的贵气,微笑迎向秦浪道:“秦公子好!在下宁阳曹晟。”
秦浪抱拳行礼,因为姜暖墨的缘故多留意了曹晟几眼,要说这曹晟真是一位美男子,以他的长相气质和姜暖墨也非常般配,只是不知道姜暖墨因何要退婚?
曹晟做东,还有两位陪客,一位是大雍奉常李逸风的公子李玉亭,一位是画修宗师秦道子的得意门生钟海天,钟海天是见过秦浪的,在庆郡王府当场画像的时候,钟海天就在现场,只不过当时他在围观群众之中,秦浪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曹晟招呼秦浪入座,介绍几人相互认识,此时赵追进来询问什么时候开始。
曹晟道:“何大哥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