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地球,他揉了揉眼睛,活动着因为睡姿问题而有些酸疼的肩膀,问豌豆:“什么时间了?”
说话的同时他看了看窗外,满天红霞,艳丽如火,远处一抹绯红,边缘点缀着金子般的色彩。
站在操作台上的豌豆说:“糖国时间2月3日晚十八点二十三分零六秒。容我提醒,截止到现在,你已经有七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上次饮水,是在三十七个小时以前。”
“我知道。”容远也觉得饿得很,他在月球上的时候,一直忽略了自身的生理需求,导致现在身体一直在传达着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的需求。他看了看飞行器下方高楼大厦的轮廓,问:“现在到哪儿了?”
“目前正处于s市上空,是否降落?”豌豆说。
但容远摇头否决说:“不,不能在这儿。回a市找个合适的位置我们下去。”所谓“合适的位置”,就是周围既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同时容远出现在那儿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但是,你不是还要在s市继续参加培训吗?”豌豆有些疑惑。a市已经没有未处理的事务,回去以后还要再返回s市,费时费力,岂不是多此一举?不过虽然它觉得奇怪,但还是立刻操纵雨梭反向飞往a市。
容远道:“你忘了吗?我之前为了找帕拉萨·布鲁特,曾经回过a市。铁道部有我买票过去的记录,但如果没有回来的记录,那我怎么出现在s市不是很可疑吗?”
豌豆立刻请缨:“但我可以把你买票的记录删除。”
“你能删除电子记录,但能删除所有见过我的乘客和车站工作人员的记忆吗?”容远说:“没有必要为了省一点麻烦,冒今后可能被有心人注意的危险。这些事,以后你也要替我注意。”
“是。”
没过多久,雨梭就停在了a市一栋高大建筑物的楼顶上。容远将换下来的宇航服在飞行器内的储物格里放好,带着豌豆从升降台上跳下来,下令让雨梭上升到同步轨道以后,暂时熄灭动力绕地飞行,等待下一次指令。
容远目送着雨梭再次隐形以后升空,涌动的气流将他的头发吹得纷乱,西边的天空中,一轮宛如娥眉的月牙斜斜悬挂着。
环形山、裂缝、布满宝石的岩洞、冰室、死在月球上的神秘古人……过去的两天,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这一次事先准备做得并不充分,行程仓促,探索的地方也不多。当下一次他到月球上的时候,一定要将那地方探个明白。
容远顺着大楼的安全通道下去,豌豆重又变成了耳机的模样,跟容远小声描述这个他们降落的地方。
a市是个人口非常多的、现代化的大都市,在这样的城市里要找到一个合适降落的位置并不容易。容远现在所在的大楼,是一个综合性的购物中心,十楼以下的楼层店铺全都租了出去,十楼以上则有各种补习班、美容会所、逃生游戏室、室内儿童游乐场、健身中心等,另外还有一家电影院。来往的人员成分复杂,人流量很大,可以说什么人出现在这里都有可能。
现在的人,普遍都是宁愿在电梯门前等上半小时,也不愿意去走楼梯,所以安全通道里只有容远一个人。虽然这栋楼高有二十八层,但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轻松下到一楼。
跨出光线昏暗的门洞,喧嚣扑面而来,有种突然换了一个世界的感觉。容远左右看看,这种地方附近总是有很多家食品店,他戴上眼镜,很快就扫到了一家卫生极好又客人很少的小饭店。
这家店真的很小,应该是家庭经营的夫妻店,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容远推门进入,见左右两边总共只摆了六张小饭桌,桌椅全都擦得锃亮,地面光可鉴人,墙壁粉刷得雪白,墙上还挂着几张让人一看就垂涎欲滴的菜蔬水果图片,整体干净整洁、简单大方,给人的感觉非常好。但整间店里,除了刚进来的容远以外,只有一对明显是外地游客的年轻夫妇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吃饭。
听到风铃声,一个围着淡粉色围裙的中年女人忙走过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问:“您好,想吃点什么?”
容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单,说:“一碗清汤馄饨。”
“好的,您稍等,马上来。”中年女人给里面厨房报了一声菜单,然后从消毒柜中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在容远的桌子上,又提来水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容远扫描了一下,水杯和茶水都非常干净,没有洗涤剂残留或者任何不该有的添加物。
容远有些好奇,要知道这个时间正是饭点,附近的饭店几乎都是爆满,有些店门边还坐着好些人在排号。这家店的位置极好,服务不差,卫生做得也很好,从那正在吃饭的一家人来看,菜品的味道应该也不错,但生意却冷清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应该。
不过毕竟跟他无关,他只好奇了一瞬,然后就没再放在心上。
容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是红枣茶,有枣子淡淡的甜香。水流入口,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和胃肠。身体缺水的时间有点长,尽管已经很渴了,但他克制着没有大口大口的痛饮,而是喝了一口后,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分几次慢慢咽下去,让干渴的身体细胞能充分地吸收到水分。
他点的馄饨很快就端上来,满满的一大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容远拿白瓷勺子舀起一个混沌,吹凉后咬了一口,鲜肉、紫菜、白菜、香菜和虾皮的鲜味儿混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没怎么感觉到就吃完了大半碗。那边那对夫妻也终于给孩子喂着吃完了饭,准备结账离开。
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叮咚咚”一阵乱响,五六个故意将衣服裤子穿得歪歪斜斜、衬衫穿在毛衣外面、脖子里挂着银黑色骷髅造型的少年走进来。容远看了一眼,转回身继续吃饭。
听到响声正准备出来招呼客人的中年女人看到来人,不禁脸色一变,颤着声音喊道:“他爸,孩他爸。”
“怎么了?”拿着锅铲的一个矮胖男人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一群人,脸色变得很难看,问道:“钱我们上次已经给你们了,你们又来干什么?”
“态度别这么凶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欺负你呢,大叔~”为首那个耳朵上戴着三四个金环的少年嬉皮笑脸地拖长声音道。自从隔壁泡菜国的电视剧开始在糖国大受欢迎以后,“大叔”这种称呼也莫名变得流行起来了。
男人握着锅铲的手抖了抖,看上去似乎很想将它敲到这群少年的头上去,但他忍了又忍,咬着牙问:“你们想干什么?”
“来吃饭啰。”这群少年大摇大摆地在几张两张桌子边坐下来,金环少年往椅子上一靠,故意用流里流气的语气说:“大叔你开着饭店,我们是来吃饭的客人。怎么,不行啊?”
“我的店不欢迎你们,给我滚!”男人压低声音怒吼道。
“哎呦我好怕!吓死人了!店大欺客啊!”金环少年扬着声音高声道。旁边一个染了一头绿色头发的少年立刻捂着胃趴在桌子上,假模假式地喊道:“啊……我胃疼……胃好疼……”
旁边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啊呀,不会是你上次在这儿吃坏肚子食物中毒还没好吧?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矮胖男人脸色愈发难看,双眼喷火地看着他们演戏。
绿头发“哎呦哎呦”叫唤了一阵后,金环少年还说:“大叔,你不会忘了吧?他是在你们店里吃了脏东西才生病的,我们也不要你赔钱,你出钱让他到医院检查一回总应该吧?”
中年女人拉住丈夫的手,忍气吞声地说:“他都到医院已经检查过两回了,根本就没什么毛病,你们要的两千块钱营养费也都给你们了,我们也不追究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行吗?”
“到此为止?行啊!我没问题啊!”金环少年拍拍旁边绿头发的肩膀说:“但是我兄弟的身体说它不行啊,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我们作为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伤害的消费者,向你们这种黑心店索赔是正当的权利!”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中年女人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地说:“空口白牙的,你、你这样讹诈……小心我们报警,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哎哟,威胁我,当我是吓大的啊!”金环少年仰着脖子说:“报啊!你报警啊!让警察来判判谁对谁错!你们用过期肉做菜的证据还在天网里呢!全a市人都知道。”
——天网?
正将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的容远闻言一愣,不会是……他的那个“天网”吧?
店主夫妻好像被踩到了痛脚,顿时说不出话来。那对游客夫妻怀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放心的抱起女儿看了看,然后将菜钱放在桌子上匆匆走了,临出门时还小声说要带女儿到医院检查一下。
店主夫妻一脸苦涩,连先前的怒气都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全都放跑了。
这时候,还在喝汤的容远就格外显眼了。
矮胖男人走过来说:“小兄弟,我们有点儿事,钱不收了,你走吧。”
“走不走是我的事,开门做生意,你还要把客人往外赶吗?”容远反问道。
“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