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的时候已经深夜,童苏苏坐在镜子前,化妆助理帮她卸头发,旁边的叶丛妆已经卸完,却还是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卸完妆的化妆助理也不敢打扰她,自行离开了。
化妆间的气氛有点安静,和艺人最亲近的化妆师自然也是最敏感,总是能敏锐地感受到艺人的情绪,平时总是和童苏苏说说笑笑的化妆师此刻格外安静,大气也不敢出,给童苏苏卸完妆之后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偷偷溜了出去。
童苏苏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只剩她和江丛两个人。
童苏苏扭头看江丛,她的侧脸像寒冬里的一片静湖,静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一点都无法想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当年《似水流年》里热情炙热的阿秀。
江丛似乎是感受到了童苏苏注视过来的目光,她睁开眼睛,童苏苏一时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江丛的眼神中有审视。
“看我干什么?”
童苏苏慌忙开口,把心里的想法全部托盘而出:“我,我就是在想,您和阿秀一点都不像,却演的那么好,真的很厉害。”
童苏苏说起电影角色,疲惫的双眼眼中突然亮起的光让她的话显得格外真诚,江丛看着童苏苏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久到童苏苏正准备开口转移话题,江丛突然笑了。
她的笑里不是被崇拜被夸奖的喜悦,是冷笑,带着一丝悲凉,童苏苏心里有一丝忐忑,仔细回忆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你错了,阿秀是我,我就是阿秀。”
“或者说,是当年的我。”
江丛扭头看着童苏苏:“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可悲的。”
江丛的话越说越让童苏苏摸不着头脑。
“我今天在监视器看到你的苏红,我突然就想起我了。不怕告诉你我争取过这个角色,当然没有成功,今天看到你演戏,我突然就意识到了我输在哪里,不是我演技比你差,我输在陆证对他的女演员的不信任。“
童苏苏皱起了眉,心里默默想争辩,江丛看出了她想说的话:“我知道你觉得他对你很信任,但并不是,他信任的只是角色。之所以选择你相信你,是因为他发现,你够美,你深知你的美却又毫不在意你的美,你独立自信有自己的坚持,却又从不声张,默默站在世界的边缘,旁若无人过自己的生活,和苏红一模一样......他看出来你本人和苏红这个角色有着百分之八十的贴合度,当你全身心入戏,将自己罩进苏红的时候,他得到的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苏红。
“所以....他不是信任你,他只是信任他的角色而已。”
童苏苏的眉头缓缓皱起,她回忆起陆证无数次对她的叮嘱以及昆姐曾经对她的担忧。
“苏苏,你出戏了。”
“保持状态。”
“你是苏红,记住你是谁。
“陆证他是个戏疯子......“
“你那不是演戏,那是在熬心血。”
“你是演员没错,但你不该损在这一部戏里。”
江丛看着童苏苏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她缓缓开口:“我多希望时间能倒回到《似水流年》,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绝不会用自己成就阿秀。”
“你知道吗?不只阿秀被困在了荣家大宅,江丛也没能逃出来。”
童苏苏突然发现,江丛满脸都是眼泪。
“我被永远困在里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别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