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雪,山间佳人独行。
山脉逶迤起伏,群山森莽,古木参天,沿山道而行,可见葱郁秀色,枝桠摇曳之间,岚风香郁。
佳人行路已久,檀口微张,贝齿轻啮,微微气喘,云鬓之间,汗水密密。只是,那一张如画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倦懒之意,反而流露一丝喜悦。
也许是这山间景色让其连连往返,也许女子久历世间,见惯了鬼蜮暗谋,此刻有着难得的清静,也许是整天面对着庸庸碌碌的人,此刻孤身一行让她感觉到轻松。
总之,身体上的疲惫很快被精神上的兴奋感代替,女子小憩一会儿,继续了上山之行。
“是谁?”
四五个布衣男子从两旁的林木之中跃出,拦住了想要继续前行的女子。
“这里是我们大寨主的地盘,你想要做什么?”
这四五个布衣男子之中,有一个长相凶恶的男子说道。
“贱妾田言,前来拜见熊心殿下。”即使是对着眼前身份低微的男子,田言仍旧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因为两者之间的差距和对方恶劣的态度而恼怒。
“什么熊心殿下,我们这里有这个人么?”那个长相凶恶的男子回头对着身后的弟兄,问道。
身后的山贼也是一脸疑惑,摇了要摇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恩?”田言心中微微一惊,难道自己走错了么?可是不对啊!烈山堂传来的情报说,神农堂的弟子和楚国的熊心应该就在这山头附近啊!
“小妞,听到了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熊心。识相的赶快离开。“那长相凶恶的男子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看你长的白静,也是个美人。可惜就是身子弱了一些,要是放在过去,说不得爷爷我就要掳了回去,好好享受一番。可是现在嘛!大寨主教育我们要做一群有追求的山贼,算你好运,速速离去吧!”
那头领一挥手间,气势有如虎出山林,刚劲威猛。一个守山门的手下都有如此修为么?田言心中暗道。
“你们这些夯货在做什么?”一声大吼,一个长相威武的大汉正巧来这边巡视,看见这副景象,问道。
“大哥,这个娘皮要找什么熊心殿下,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熊心殿下啊!所以我让她走了。”这一众凶神恶煞的山贼在这个威武的男子面前,一脸我很机智,快来夸夸我的表情。
“笨蛋,我们大寨主就叫熊心。”那威武的汉子一个脑瓜崩打在了长相凶恶的山贼头领头上,那人也算是高手,可是在那汉子的手下却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大寨主一会儿叫殿下,一会儿叫大师,这么多的名字,我哪里记得住啊!”长相凶恶的头领捂着脑袋,委屈的说道。
那威武的汉子不再理会这个夯货,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田言面前,微微躬身,执礼道:“山中粗鄙之人,不知礼仪,姑娘勿怪。”
“哪里!”田言一笑,并没有在意。眼前的汉子一脸大胡子,即使身穿一件寻常的布衣,却是难以掩饰身上的英武之气。
“贱妾田言,前来拜见熊心殿下。”
“原来是女管仲田言姑娘。大寨主刚从山中清修回来,此刻应该在首领屋中,请姑娘与我前来。”
“有劳了!”田言微微俯身,却是问道:“不知道兄弟名号?”
“在下柴武。”那大汉在前引领道。
柴武么?田言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想不到熊心的手下还有着这样的高手?
…….
“田言么?”听闻了外面之人的通报,嬴子弋正奇怪,这个女人怎么来了?“快请他进来。”
嬴子弋出了门口,来到院子之中,正见田言在柴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姑娘远道而来,在下未及远迎,实在是有些失礼了。”嬴子弋来到田言面前,执礼道。
“殿下客气了。”田言笑道。
“姑娘里面请。”
田言点了点头,随着嬴子弋走进了屋子。
两人落座之后,嬴子弋开口道:“姑娘一路原来,所谓何事?”
“殿下的手下前些日子在芒砀山下劫了一些货物,可有此事?”
“啊!”嬴子弋摇了摇脑袋,故作不知:“前些日子劫的货物太多了,不知道姑娘说的是哪一次啊?”
“星仪!”田言说道。
“原来是那一次啊!”嬴子弋作出一副哥哥明白了的样子,说道:“不知道姑娘问这个有什么事情么?”
“那是扶苏公子的货物。”田言淡淡的说道,一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只是语气之中隐隐有问罪的意思。
“哎呀,原来是扶苏长公子殿下的货物,真是……..”
嬴子弋嘴里说的好像很严重一样,只是面上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样子似乎在对田言说,就是哥哥劫了,你能怎么样?
嬴子弋假意的叹息完,接着说道:“姑娘也知道我这寨子里前前后后近千人,消耗甚巨。那些珠宝什么的已经都买了粮食兵器,木材铁器。现在要我拿出来,怕也是拿不出啊!”
田言没有想到这个熊心殿下还有如此惫懒的一面,随笑道:“公子误会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长公子殿下不会介意。我们想要的,是那星仪罢了!”
有阴谋!嬴子弋身为一个反派,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这个啊!就锁在后山的仓库里,姑娘想要的话,我派几个手下帮姑娘运下山去。”
“不用了,殿下!”田言微微点头,以抱歉意,说道:“贱妾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想要叨扰殿下。”
两道身影显现,就在那一瞬之间,大少司命从外面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嬴子弋。
只是嬴子弋总感觉这笑容有些不对,尤其是大司命,好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嬴子弋强作镇定,他自然不会认为大少司命能够在不惊动外面守卫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她们能够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大少司命是田言带过来的。
“阴阳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嬴子弋装的和大少司命不熟的样子,对着田言问道。
田言不知内情,遂说道:“阴阳家已经答应为长公子殿下效力,这次来到芒砀山中,是想要在这里安放星仪,观察星象。”
“原来是这样!”嬴子弋点了点头,“既然是长公子殿下的事情,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多谢殿下高义。我一路前来,发现这里院落之中,还有几座空屋,不如我们三人就此住下,叨扰殿下,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嬴子弋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中已经开始骂街了。心道还嫌自己这里不够乱么?又来三个。
“对了,阴阳家的月神大人不日也将前来。听闻阴阳家与殿下素有嫌隙,可是既然此刻都在长公子殿下手下效力,还望殿下能够捐弃前嫌。”
“这是自然。”嬴子弋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中却是草泥马飞腾而过。什么鬼!月神怎么也要来了?
“师弟,师叔她……”正在此时,忘巧因为什么事情正走了进来,却没有想到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人,一时没有将话继续下去。
“诸位,这是我的师妹忘巧。”嬴子弋站了起来,向着三女介绍道。
“忘巧师妹,这是有女管仲之称的田言姑娘,这两位是阴阳家的大少司命两位长老。”
忘巧一一见礼道。
“刚才听闻忘巧姑娘所言师叔,莫非人宗的前辈也在这里,若是这样,田言正是有些失礼了,应该先行拜见才对。”田言抬了抬手,说道。
“不是什么人宗的前辈,她是……”嬴子弋的话还没有说完,晓梦却是嘴里叼着嬴子弋的肉干,惶惶然出现在了众女面前,眉头微皱:“怎么有这么多的人?”
“师叔,那是师弟的食物。”正在这时,忘忧也赶了过来。
众女相见,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陷入了沉寂之中。气氛十分的诡秘,嬴子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两位是?”田言率先开口,打破了屋中诡秘的气氛。
“这是我的师姐忘忧,这是天宗掌门晓梦。”
当嬴子弋说出晓梦这两个字的时候,阴阳家的大少司命脸色倏然一变,带上了三分警惕。田言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带上了笑容,说道:“早就听闻天宗晓梦大师闭关十年,今岁而出,执掌天宗。公子殿下数次邀请,都没能见上大师一面,想不到却在这里见到了大师。”
嬴子弋心中暗叫糟糕,以田言的精明,也许能够通过这一不寻常的事情发现一些的蛛丝马迹。
晓梦一笑,肉干吞进了嘴里,说道:“山野之人,素来清闲惯了,就不想要叨扰长公子了。”
“大师风仪高标,长公子殿下也是久慕,想来不久之后便能相见,以叙渴仰之思。只是不知,大师怎么会与熊心殿下相识?”
“应扶苏公子之邀,不日将在桑海一会。时日尚长,正巧本座心中还有一二不解之事。我与他有旧,因此就在这芒砀山中驻留些时日。”晓梦说的随意,大司命的心中却是有些翻腾。
与田言这个外行不同,大司命很清楚,身为道家弟子,那么应该与阴阳家的人一样,都应该能够测算到今日星象有变。
那么晓梦,乃至忘忧忘巧,在大司命的眼中,出现在这里也就极其不寻常了。
“师姐,你们去收拾一下这西面的三座空房,三位贵客将要在这里停留些时日。”嬴子弋打断了这场谈话,说道。
“好的,师弟。”忘忧忘巧低下头,温婉言道,带着女主人的自觉,走了出去。
大司命却是眉心紧皱,看前面两个女子的样子,显然不可能是甘愿为奴为婢。一个女人,究竟怎么样才能对一个男子做出刚才那两个女子脸上的表情,而且,即使做着奴婢一样的活也是一副甜蜜的表情?显然是已经将这个男子当作了自己的情郎。
想到这里,大司命的心中莫名的不舒服,一股酸意从心中的某个角落扬起。
“我先去修炼了。”晓梦对着嬴子弋说了一声,并没有理会屋中一众人,径直走出了屋子。
田言似乎也看出这两个女子与嬴子弋的关系不一般,不过她并未多言。晓梦离去之后,她的目光在院中逡巡,观察着即将要居住的地方,最后却是落在了院落之中一个晒太阳的雪白的生物身上。
“这是?”田言走出了门口,来到院中,蹲了下来,一手抚摸着小白雪白的毛发。小白此时正在睡午觉,如人卧躺,头靠在交叉的前肢上,后肢向后轻舒,长长的尾巴向着两边晃动。
对于田言,小白并没有多少的抗拒,反而十分享受田言的抚摸。小白的乖觉让田言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嘛!这个坑爹货居然比哥哥更受妹纸的欢迎,嬴子弋心中愤愤不平。
“这是我两位师姐从山中寻来的,只知道吃白食的家伙。”嬴子弋并没有走过去,隔着老远,喊话道。
嬴子弋的话音传来,小白那两只尖尖的大耳朵向上颤动了几下,懒洋洋的抬起了头来,对着嬴子弋,眼皮轻抬,一副不爽的样子。接着,它交叉着的前肢换了换,圆圆的脸蛋翻过了另一边,继续舒服的晒太阳。
“居然有灵性?”小白异样的举动让嬴子弋身后的大少司命一惊。
对于这一幕,田言却是没有多想,反而加深了对小白的喜爱。
“……..”嬴子弋看着院中与小白越玩越起劲的田言,哪还有一副女管仲的样子。现在的田言笑容纯真,就如一个普通的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果然,在这个坑爹货的面前,只要是妹纸都无法抵挡么?嬴子弋忽然想起了自己身后的两人,大司命与少司命,问道:“你们会什么要上芒砀山来?”
“忘情大师威震江湖,名扬天下,还会怕见我这个小女子么?”大司命讥诮道。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嬴子弋辩解道。
“是吧!”大司命一声轻叹,“那么就是熊心殿下在山上,与那两个女子过的恰意,怕我这来打扰你们了?”
“……..”大司命好歹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杀手,此刻语气之中怎么有着一股酸味。
大司命说这些的时候,显然没有避忌少司命,因为她清楚,少司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将她的秘密泄露出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在大司命胡搅蛮缠的时候,嬴子弋念了一句诗。而大司命的眼眶随着嬴子弋缓缓吟哦,不自觉的湿润了。
“你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大司命一步跨出了屋子,不理会田言,向着另一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