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多尔敦你认为……八年前幕后暗杀斡亦刺大将军的,以及五年前威胁朝廷暴动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并且还是朝中的官员……”察台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一定道,“而且这个当时身在朝中的幕后黑手,还很有可能和八年前‘汴梁异事’有关联……咳咳……”
“没错——”察台多尔敦点头说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在朝中劝谏反对调查的那些官员,因为一旦查出什么,他们的秘密就会曝光……所以他们才会拼命反对——直到最后没有办法,皇上还是派斡亦刺大将军前去南巡,他们才会痛下杀手……”
“那多尔敦你认为最有可能的人……”察台王像是渐渐意识到了,用略带一丝惊恐的目光看着察台多尔敦。
“左煜秋……”察台多尔敦语气冰冷地念出这个名字,愈加坚信自己的判断道,“而且八年前他儿子盗窃国库,我想目的,很有可能和汴梁发生的‘异事’有关——因为都涉及到朝廷机密……”
“真的是……这样……咳咳……”察台王越想越害怕,没想到“重温”八年前的往事,竟会推导出这么多可怕的“真相”,自己不禁战兢问道,“那现在……多尔敦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找机会,见孙云一次……”察台多尔敦镇定说道,“我要把所有的疑点都告诉他,让他暗中调查此事……现在除了父王您,他是我如今,唯一能够信任的亲人!”
听到这里,察台王不禁露出惊异却又欣喜的面孔,没想到昔日互为仇敌、归家仍未解怨的兄弟二人,如今终能重归于好、亲人相认,一想到这儿,察台王心中有股莫名的欣慰。
“总之,这是孩儿现在,唯一能够关系的事情……”察台多尔敦转过轮椅,神情沉定道,“我身落残疾,终不能继承察台家的基业,也只能怪我昔时罪孽所为……但如今忏悔已过,竭尽全力为家族奉献,这是唯一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信念!”说完,察台多尔敦两眼坚定地目视着窗外。
“多尔敦……”察台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儿子身残志不残的背影,没落的余晖下,俨然而生一股莫名的希望……
察台多尔敦离开了父亲的寝居,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然而想到自己曾在心中默默立誓,要为杜鹃查出她父亲当年生死的真相,以赎昔日之罪过,一种莫名的劲头让自己从绝望的低谷中振作起来。
“杜姑娘的父亲,八年前在汴梁病逝,正好是那年发生‘异状’的时候,应该和那件事情有关联错不了的……”察台多尔敦暗中默默道,“而且五年前,我和师父镇压邪教乱党,正好发现了她父亲遗留的署名公章……当时那绝对是不久前才留下的,如果说真的是杜姑娘的父亲亲笔所署,那就说明她父亲五年前还活着……”
抱着愈加坚定的想法,察台多尔敦的心里惴惴不安。
“八年前,以左煜秋为首的官员坚决反对斡亦刺大将军南巡调查,之后斡亦刺将军便遭到暗杀……紧接着左煜秋的儿子左子旭被捕意外身死,左煜秋辞官归隐……五年前邪教暴乱横行,掌握朝廷机密,以此施予政治威胁……”整理着目前掌握的线索,察台多尔敦振振说道,“同样是八年前和五年前,杜姑娘的父亲都与其有或多或少的牵扯在里面……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有什么关联——”
不知不觉,察台多尔敦回到自己原来“位权职事”时的样子,只是少了从前的杀气与罪恶,多了一份沉着和冷静……
“哟,今天你倒挺有心情嘛,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了……”思绪间,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察台多尔敦转头一望,来者竟是自己的弟弟察台科尔台。
昔日是顾爱甚加的亲弟弟,如今却把自己当仇人一般看待——其实察台多尔敦早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察台科尔台,觊觎自己在家族的位子许久;一个月前与孙云一战,自己落得残废终生,丢了权势,科尔台便顺势取代了自己的位置,由此‘凶相毕露’,完全变了一个人。
权力争夺不顾手足之情,孙云之前还真说对了——身边的家人,从来都是笑里藏刀、阴谋算计,表面一套背后一招,唯独孙云对自己的“恨”,反而是最真实的感情……
“你来这里干什么?”察台多尔敦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怀好意,脸色冰冷道。
“当然是来看父王喽——这是你一个人的权利吗?你又不是他唯一的儿子……”科尔台露出鄙夷的目光,故意在自己哥哥面前嘲讽道。
“你少来这一套——”多尔敦在科尔台面前,丝毫不露好脸色道,“你有什么心思我会不清楚?哼,得知父王曾经的‘过错’,与来运镖局少主互认亲子,你和阿娘马上就变得六亲不认,把父王当做仇人一般……你这样子,还像是个当亲儿子的吗?”
“啧啧啧,你可没资格这么说……”然而,看着自己哥哥一副残疾的模样,科尔台面色鄙夷道,“想想你当初,父王病重、你权位在手的时候,有考虑过父王吗……”
“嗯……”察台多尔敦知道科尔台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忍气吞声未发一言。
“不是吗?”见着自己哥哥“沉恨”的样子,科尔台继续刻薄道,“你第一次在‘雾隐丛林’陷害来运镖局,父王得知真相把你关进禁闭,你怀恨在心……结果父王病重后,你马上就篡了他的位置,继续握着察台家的权势‘逍遥自在’,直到被来运镖局的少主——那个孽种给打败……”
“你说什么?——”多尔敦有些沉不住气,稍起情绪道,自己差点忍不住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有哪里说错吗?”科尔台将眼光瞟向多尔敦的双脚,故意嘲弄道,“噢,我差点忘了,哥哥你的腿瘸了,武功也没了,已经是废人一个,家中地位一落千丈……我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那位镖局少主,废了你的武功,才会有我今天的位置——”说着,科尔台还特意拿出象征察台家高权在手的宝刀,以此更加激怒多尔敦。
“科尔台,你……”察台多尔敦两眼悲愤,恨不得将自己恶毒的弟弟教训一顿,要不是现在的自己武功尽失、两脚残疾的话。
“当然我也得感谢你,这一切都是兄长你‘赐予’的……”科尔台继续将宝刀拿在手中,冲自己的哥哥“耀武扬威”道,“这些东西原来都是你的,现在却全部归我所有……察台家的权位是我的,家族的荣耀也是我的,从现在开始,我拥有你曾经拥有的一切,而你这个废人,一辈子也无法再翻身……”
多尔敦心里绞痛,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再怎么反抗,也改变不了命运的事实——风水轮流转,昔日的一切荣华,全都落在了自己恶毒的弟弟手中,自己什么做不到,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过他心里,还有最后支撑自己信念的人——孙云……察台多尔敦努力平定聒噪的内心,将轮椅转向一处,不再去看自己的弟弟。
但是科尔台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仗着自己如今的权位高高在上,想要继续嘲笑自己的哥哥。然而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通报……
“报——”一个官兵头领跑到这里,似乎是有要事相报。
多尔敦下意识转了转身,但又随即停止了——昔日熟悉的感觉再上心头,自己权位在身,俯视着手下众卒高高在上,命令或是亲行前往;但冷静下来后,他才意识到曾经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官兵前来通报的人,是自己身边现位高权的弟弟科尔台。
“啊,有什么事吗?——”科尔台提高音量稍许,似乎是故意说给身旁的多尔敦听的。
多尔敦自然是没有理会,径直将头瞥向了一边。
“回公子爷,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官兵头领紧张兮兮道,“昨晚有人报官,夜里我们的巡逻士兵遭到不明人士的暗算,死在了中街巷口!”
“什么,有士兵死了?!——”科尔台虽然心高气傲,但毕竟不像自己哥哥那样,有处事沉稳的经验,听闻如此荒唐的事情,第一时间大吃一惊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杀朝廷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不清楚,据说死因非常蹊跷,身上连伤口都没有发现……”官兵头领战战兢兢道,“不过尸体发现的地点,是在来运镖局附近——”
“来运镖局?——”此话一出,房门阶梯上的多尔敦和科尔台二人,同时诧异一声。
原来,死者正是昨晚巡逻,莫名死于“预言者”卜天星之手的那些巡逻士兵。
“来运镖局,又是来运镖局,不管是多尔敦在位还是我在位时,这帮家伙从来都消停不了……”科尔台一副焦躁上头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任何处事的经验,情绪控制不住道,“一定是来运镖局的那帮家伙,是他们杀了朝廷的官兵!”
“小人心想……应该不可能……”官兵在底下瑟瑟说道。
“为什么?——”科尔台则是愤然正起,继续怒问道。
“因为……因为……”官兵头领振振说道,“因为昨晚报官的人,就是……就是来运镖局的人……”
“什么?”科尔台听了一时头脑发烫,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完全定不下心,咬牙抓狂道,“那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这件事情,本王管定了,明天上午,本王亲自前往案发现场——”
“是、是……”官兵瑟瑟发抖几声,颤颤巍巍地退下去了……
“真是的,刚当上这个位置没多久,居然发生这样的事……”科尔台握着手中的宝刀,完全没刚才骄傲的姿态,转而十分心急的模样,完全一副稚嫩没有官场经验的新人样子。
多尔敦在一旁瞥见,忍不住冷言一句:“不要以为现在位高权上,就什么都有了……既然身为家族的传位,必须有义务能为朝廷精明干事,你以为我当年这个位子,是谁都可以轻易取代的吗……”
“住口,你这个废人!——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可以说我?”科尔台一时心急火燎,忍不住转身冲自己的哥哥喝骂道。
多尔敦却是不想继续理会自己的弟弟,轮椅背转过去,冷嘲一句说道:“好心劝你一句,官场的水可深着呢,你要还像从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指望别人,做起事来心浮气躁,你什么都做不成……而且你现在的位子压力大着呢,弄不好,整个察台家都有可能被你带向衰亡……”
“你说够了没有?!——”科尔台继续怒斥一句,就差没有冲自己的哥哥拔刀了。
“哼……”察台多尔敦没再理会自己的弟弟,推了推轮椅,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看着哥哥不屑的背影,科尔台心中默默咬牙道:“哼,你看着吧,就算没有你和父王,我也一样能做好……”
说完,察台科尔台也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连自己要来看望病重父亲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戌时时分,天色已黑……
城隅偏角缓缓行来一支车队,似乎是从城外赶了一天的路,今晚才匆匆返回——那是来运镖局的车队,白天在洛庄与“明复教”发生了冲突,从远路赶回大都镖局时,已经很晚了。不过好在一路上镖局众人没再遭遇什么变故,平安无事返回了大都,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回家睡觉,这比什么都要让人舒心与安分。
不过结局安分,车上的气氛却不怎么安分……
“喂,到了没有啊……”祁雪音坐在车上,一个劲儿地抱怨道,“都进城这么久了,还不见你们镖局的影子,本姑娘肚子都快饿死了……”
“从洛庄回来,睡醒后就一路吵到现在,你累不累啊?……”孙云则在一旁不停训叨道,“白天吃那么多,还再叫肚子饿……你还是坐在车子上,我们这些走一天路的人都没说什么……”
“少给我贫嘴——”然而,祁雪音冲孙云投去“鄙夷”的目光,不屑说道,“本姑娘是为了什么才这么累的啊?在洛庄对付那些个暴徒,要不是本姑娘亲自出马,你们有些人连命都没了,让本姑娘休息一下怎么了,没责怪‘某某人’办事不周就不错了……你说是不是,洪前辈?”说到最后,祁雪音还故意拿洪济风前辈顺应了一句。
“当然……”洪济风捋着胡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