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了这么半天,祁雪音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半躺在榻上沉默许久,眼神忽而出神,语气稍许低凝道:“诶,我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猜疑……”
“嗯?”听到祁雪音这么一说,孙云语气稍许一变。
“我在想,会不会‘苍寰教’也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真凶……”祁雪音低声凝语道,“也许他们和‘明复教’一样,也成了某人手中利用的棋子……”
孙云听到这里,神情不禁一愣,像是一种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振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复教’几番作乱,缘于他们与朝廷势不两立,其实重点目标不在你;而‘苍寰教’的目标是你,你在被‘苍寰教’的人利用时,受难的几次却都是你父王……”祁雪音冷冷分析道,“看似十分矛盾的现象结果,但如果全部摊开来想,假如某某人在背后,一只手操控着‘明复教’,一只手操控着‘苍寰教’,布下了一整套的局,那是不是就能想通了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个可能……”孙云听到这里,也不觉间认同了祁雪音的想法,语气娓娓道。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个幕后者,一定与‘苍寰教’和‘明复教’的人都有关联……”祁雪音继续说道,“可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苍寰教’和‘明复教’两者本身就没什么关联,这个某后黑手到底是怎么样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共同为他利用……”
“不,有一个关联!”然而祁雪音话音未落,孙云在一旁突然镇定道,“看似无关,但却是很可能有重要秘密的关联……”
“什么关联?”祁雪音听到这里,当然迫不及待问道。
“就是五年前的‘大都暴乱’——”孙云语气镇定十分道,“五年前的暴乱,‘苍寰教’和‘明复教’都是作俑者……”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秘密有可能追溯到五年前?”祁雪音继续问道。
“是的,没错——”孙云坚定答道,“如果能够查清五年前一些未知的真相,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可是我们两个都没有经历过五年前的暴乱,就连父王当年也不是参与者,要想知道五年前的细节,恐怕……”
“只有我师父和师兄——”祁雪音突然插话道,“如果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五年前的事情,说不定就能……”
“也未必就能吧?……”然而不等祁雪音说完,孙云顿时打断道,“他们二人五年前只是镇压暴乱,如果真知道些什么,不可能现在还没告诉我们……”
“这么说也是……”听完孙云的分析,祁雪音也略显失望道,“难道说我的猜想是错的?整件事情的背后,并没有那么复杂……”
“不,我觉得雪音你提的很有道理,如果在这背后没有藏得更深的‘幕后者’,一切很难解释得通——”孙云却是十分相信祁雪音的判断,镇定说道,“也许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五年前其他的真相……我有个办法,写信回察台王府,除了告知多尔敦有关‘苍寰教’的事情,还有……就是让你师父和他再次调查五年前的真相!”
“我师父……就别了吧……?”然而,祁雪音突然提起道,“他老人家不远涉足来到大都,好不容易在王府安脚,却又碰上‘明复教’造反的暴乱……他说过他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祸魔之血’的踪迹,并研习对付‘魔灵’的武功,这个时候还是别让他操心太多的好……”
“也好,毕竟整起事件和太史前辈没什么关系,还是别让他无故牵涉其他为好……”孙云听完,同意点头道,“那我就只回信给多尔敦好了,让他帮忙暗中调查……”
于是,孙云决定写信回王府,让当局之下不被重盯的察台多尔敦秘密调查所有的线索……
数日后,察台王府……
书房内,察台科尔台正独自一人忙活着事务,然而说是忙活,其实他的心思并不在王府实事上——说实话,自从上次嘱令忙兀察托假造圣旨后,察台科尔台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整天像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怕大祸临头降于身,毕竟怎么说“假造圣旨”可是死罪,一旦查出来,就算他在府中的地位再高,也难逃死命。
更别说,假造圣旨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孙云,还将事情嘱托给朝廷的敌人“苍寰教”——一旦把生死命运交托在敌人手里,是人都难以安心。有时候察台科尔台甚至后悔,自己该不该犯险这么做,就为了对付一个目前为止来说,对自己还不那么大威胁的孙云,冒如此大的风险。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自己已没有退路。何况比起“苍寰教”那帮家伙,孙云更像是自己的眼中钉——内患未除犹心不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而自从那次之后,察台科尔台就一直等候有关“苍寰教”其他的消息。虽然子幽曾亲口保证,“假造圣旨”不留遗迹之后,除掉孙云的事情全权交给她们“苍寰教”的人,但身为当事者和仇人,一点不了解局势的动向,察台科尔台本人也寝食难安——对于自己的敌人,他还是希望能够把局势动向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风险在大。
而目前唯一的途经便是秘传书信,只可惜这么多天过去,察台科尔台连一封“苍寰教”的回信都没收到……
这一天,察台科尔台依旧如此,坐在案前,手中握着毛笔,却全身发颤不知所为,心神惶惶的样子。
“咚咚……”终于,格子窗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察台科尔台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自己的亲信秘传信件给自己的暗号声响。
“进来——”察台科尔台仿佛是久未甘霖的兴奋劲,不由得稍许提声一句。
“吱——”亲信躬着身子走进房门,手揣着信件跟做贼似的,悄悄走到了察台科尔台的案前。
“有什么消息吗?”察台科尔台果然上来就问道。
“回公子,这是‘那帮人’的回信……”亲信用极细微的声音回道,怕是让谁听到了一样。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察台科尔台还是刻意保持冷静,结果信件后,示意自己的亲信赶紧离开……
手下离开后,察台科尔台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来看——上面的确是“苍寰教”的人给自己的回复,署名也和之前一样,是子幽本人。
然而看完信中的内容,察台科尔台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什么,那个孽种没有死掉?”得知孙云还活着的消息,察台科尔台稍显不悦,但更让自己气愤的,是后面的内容,“还有我父王,几次遭遇‘明复教’的毒手……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搞的,不是专门对付那个来运镖局的孽种吗,为什么我父王会牵涉其中?”
仔细来看信里面的内容,子幽所说有关察台王“遇险”的消息,自当解释为意外或是“明复教”的意图,刻意隐瞒自己的真正目的。不过这封信上真正要说的,却是后半段的文字……
“还有这个,让我提供他们有关监军各部的细密,本人约我几天之后在王府会面……”察台科尔台看到这里,有些云里雾里地自言自语道,“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意思,不是只对付那个孙云吗?这些额外的内容她可从来没提到过啊……”
一番又一番的“意外”,让察台科尔台愈加的心神不定,甚至想要当着子幽的面问清楚原委。可仔细想来,既然是要在王府会面,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悬疑都解开。
“不过来王府会面也当正好,这次我要当面问清楚那个女人——”心中既定之后,察台科尔台将信纸揉碎,点燃烛台将其烧掉,以毁灭证据……
然而没过多久,门外却传来了阵阵“轱辘”声响——这个声音很熟悉,察台科尔台抬头一看,果见自己的哥哥察台多尔敦正推着轮椅经过这里……
“你怎么来这里了?”科尔台在多尔敦面前,甚至连“哥哥”也不称呼,冷言相问道,似乎完全不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人。
“恰巧路过这里……”察台多尔敦倒也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随口相言道,“大夫说我最近烦心忧重,腿脚又残疾,须得多出来走走,转转气息好的地方……我瞅着这地方不错,地势正中,每日又有晨风相伴,索性就过来散散心喽……”
“哼,都已经废人一个了,还天天这么游来游去的……”科尔台说话倒也刻薄,直接毫无礼节地浮躁回了一句。
当然,多尔敦是不在乎科尔台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的,反正自己也习惯了。当然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散心,按照之前和孙云的“约定”,他也有任务暗中观察自己弟弟的一举一动。
“对了,我刚才看到有人进了科尔台你的书房,像是有要事禀报或是传信……”多尔敦知道刚才有人进门又离开的一幕,不由试探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还是说……有莫名的信件送来,不便让我看见……”
“哼,谁说有信件送来?”科尔台当然不会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出真相,直接冰冷面孔回道,“你现在是个废人,养好你自己就行,不需要你操心的,别那么多事——”
多尔敦却是不经意将目光,转移到科尔台身旁那根未烧完的烛台面前,上面还有信纸的残渣没有烧尽,很明显刚刚有纸质信物在上面,屋内还飘着阵阵熏烟。
“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啊?”察台多尔敦冷冷一笑,忽而提及道,“还是说,刚才在烧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哪儿那么多说长道短的?!——”科尔台实在忍不住了,看在自己哥哥腿脚残废的样子下,下意识吼声道,“你给我听好了,父王不在,现在我是这家的主子,要是越界把我惹急了,别怪我六亲不认……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科尔台确实有些过分了,居然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出这样的“损言”。
“哼……”不过察台多尔敦倒还显平静,他似乎也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推着轮椅默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或许他很清楚,科尔台刚刚在房里干了什么,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毕竟过于地打草惊蛇也不是什么好事,多尔敦还需要找机会,悄悄细心跟踪,看察台科尔台在背后和“苍寰教”的人会有什么“重要”的勾当……
晌时,察台多尔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想要午时饭前休息一阵。
回到院内,却见杜鹃正在练习着走路,两根拐杖放在菜园栏杆一旁,自己一颠一簸地在庭院行走,以图康复腿脚。
“杜姑娘,这么努力啊……”察台多尔敦看着杜鹃的样子,关心慰问一句,眼神中却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哀伤。
“是啊,我每天都勤练行走,每天都进步一点……”杜鹃乐观说道,“之前吴子君前辈还有洪老前辈说过,常时锻炼腿脚,对康复有好处……而且我在云哥面前也发过誓,等他回来,一定能够正常走路,所以……”
然而话说到一般,杜鹃戛然而止,看着察台多尔敦残废的双脚,自己表情不由一怔,而察台多尔敦眼中的悲伤也更是显意。
因为杜鹃很清楚,自己和察台多尔敦的现状——自己腿脚康复的希望很大,自然每天抱着乐观的心态;而察台多尔敦两腿已然废掉,不可能有康复的可能……自己突然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自然是勾起对方心中的没落与悲痛……
“对不起啊,多尔敦大哥,我不是……有意要提起的……”杜鹃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语不当,及时改口道歉道。
“没关系,我已经看淡了……”已然没了昔日“冷血”的察台多尔敦,在痛苦赎罪的命运面前,在自己曾经伤害过、如今却原谅自己的女孩儿面前,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如果有一天杜姑娘你的腿脚康复了,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谢谢你,多尔敦大哥……”杜鹃还是欣慰地谢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