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裴溯就变了。
从一个每天只知道捏泥巴，掏鸟窝的二哈皇子，变成了冷肃阴郁的疯子。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抗衡不了林家，更不可能撼动自己两个哥哥的地位。
为了母亲的安危，为了给妹妹报仇，他一步一步爬上了那高不可攀的皇位。
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也娶了自己最恨的女人。
他阴险毒辣，他算计，他谋划，他装腔做戏，终于等到了今天。
“你父亲，是辰国的近宗亲王之子，无意间跟老侯爷的儿子，在三岁的时候掉了包。
只因两人的母亲，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因此相貌出奇相似。
再加上当年老侯爷一心在军营生活，老侯夫人也早死，家中只有下人奶母子。
因此，竟没认出他来。
他在老侯爷家长大，继承爵位，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有辰国的人悄悄找到他，让他将错就错成为定安侯之后，慢慢打入大乾皇族内部。
将我皇室的血脉污染，从内部分崩瓦解，辰国一举攻入，吞并我大乾。
你说，朕所说的是也不是？”
林瑶惊讶地瞪大眼睛，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父亲精忠报国，他怎么可能是……”
“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露出马脚，你虽然心机深沉，心思恶毒，但你并不算聪明。
而且……你是个恋爱脑。”
裴溯用了一个乔洛洛形容他的词汇，来形容林瑶对自己近乎癫狂的爱慕。
林瑶虽然没听过这个词汇，但，她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其中意思。
于是苦笑着说，“是啊，恋爱脑……我心里有你，从始至终，我只想要你。
可你不肯爱我啊，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逼你上绝路，再成为你的救赎。
谁知道，会有一个乔洛洛横插进来。”
裴溯厌恶地用抹布擦了擦手，丢开。
脑海里又想起了乔洛洛教她的另一个词汇：病娇。
她总说，病娇这东西在小说里看到，总是能让人兴奋的。
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看到，那简直就是灾难！
的确，林瑶就是个疯子，是他的灾难！
林瑶抬起头看着他，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一些什么。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是吗？你早就知道我与人私通，你故意纵容，故意抓奸，是这样吗？”
裴溯蔑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朕与你已经是无话可说了，你我之间仇深似海，无旧情可念。
朕不会杀了你，朕会让你跪在我妹妹的坟墓前日日忏悔，将眼睛还给她，再让你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灰飞烟灭。
林瑶，你我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你让我恶心。”
林瑶哈哈哈大笑着，“是我的筹谋和计划，你才能登上皇位，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只能守着一小片封地，过着勉强吃喝的日子！
我穷尽家族的力量，费尽心血帮你上位，就连你娶了乔洛洛那个贱人，我都愿意退让容人，只因为她是丞相之女，对你的前途大有裨益。
难道这份苦心还不能让你动容吗？”
裴溯坚定地看着她，“不能。”
他对贴身太监说，“将封后时用的宝印，宝册，凤冠霞帔全都取回。
晓谕六宫，皇后林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私德不检，无德无才。非我族类，且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废为庶人，冷宫安置，非死不得出。”
“是！”
太监答应着，狠狠盯了皇后一眼。
他也是从皇上还是废物六皇子的时候就追随他，亲眼见证了裴溯一路上位的艰辛困苦，九死一生。
如今，贱人自作孽不可活，他也替主子欢喜！
皇后事发，六宫吃瓜。
嫔妃们一边咒骂林氏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一边猜测着，四根一起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不是快活似神仙啊？
斯哈斯哈！
她们很多人都没被皇上召幸过，自然对那些事又是恐惧，又是渴望。
眼下，林候被抄家了，皇后被废黜。
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这一波连累到自己。
后宫之中却是蠢蠢欲动。
家世好的，都想争一争皇后之位。
家世不好的，从前被皇后的势力倾轧不敢擅自靠近皇上，现在也都敢舞到裴溯眼前了。
随着另外两个妃子的孩子也全都流产，另外一个林家的女儿也落网了。
那就是襄妃林薇。
她什么都没做，可是皇上说她做了，她就做了。
襄妃很快就成了戕害皇嗣的真凶，被废去所有的名分，关押在她的宫室之中。
一阵风风火火地折腾，整整一个月，肃清了后宫前朝。
裴溯总算是能稍微喘一口气了。
是夜，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扭动僵硬的颈部，将手里批完的奏折整理好。
屏风后转出一个身材修长，满脸笑容的男子，“我说，你怎么不处死那个小奸细？”
裴溯淡漠地说，“乔洛洛说，要留她一命。”
“呵。”
江昱摇着手里金线攒绿宝石的折扇，一身闪闪发光的珠宝也跟着反射烛光，摇曳生姿。
“你还真肯，她可是敌国的细作，你宠妻也要有个限度。”
话音刚落，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她果然换了夜行衣出去了。”
裴溯眉宇间多了一丝冷冽，点头，“按照之前说好的，随时准备着。”
“皇上放心，奴才定然保护娘娘安全。”
江昱摇头，“你我三人也算是旧相识，我竟然不知，乔洛洛也会如此重感情，她陪你在军营上阵杀敌的时候，可没什么同情心，一刀一个，干脆利索。”
裴溯冷笑，“你自然不懂她的百转柔肠，她，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女人。
只是看上去冷硬，其实心里住着一个小姑娘。”
江昱肉麻得全身打哆嗦，翻白眼掐人中，看得裴溯一根毛笔丢过去。
这人怎么这么神经病？
真想割了他做太监。
此时，乔洛洛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陌生又熟悉的破旧宫殿。
是冷宫！？
她只记得自己吃了药和夜宵，躺下睡着了。
再睁眼，却是在这里。
一瞬间，她知道是谁做的了。
起身下床，五个月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她有些笨重地走到屋外。
看到在荒芜的地里，辛苦刨土的小鹿。
她穿着从前的那身太监的衣服，见她出来，露出了一个笑容。
月光之下，她的笑容一如往昔。
可是那双眼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永远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